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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妇人叫婉娘,跟在身后的是她女儿温菀,她们两个一直形影不离。

婉娘是来拜神的,可带来的供品却救了林妍她们俩一命。

这是一对善良的母女,哪怕知道面前是被官府通缉的杀人犯还对林妍她们伸出了援手。

婉娘说,这是神的指引。

林妍跟随着她,去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那里面住着的人大部分来此原因都不一样。

唯一一样的地方就是都信神,那个破庙里的神像。

哪怕他们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也会想办法凑一点供品让人带过去放那,隔一段时间再摆放供品。

但林妍第一次到那破庙里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任何供品,想来是被林间的动物给叼走了。

在这些人的帮助下,她和娘亲活过了那个冬天。

与此同时,她也知道了这些人的经历,无一不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包括带她来此的婉娘。

婉娘的丈夫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农夫,父母离世后去参了军,她就女儿在家等对方回来,却等到了丈夫身亡兵营的消息,说是醉酒闹事,他杀了人后自杀了。

真假不知,也没人给婉娘去查的机会,那被杀害之人的家属就找上了门,讨要赔偿,抢了房子占走了田地,她带女儿被赶了出来。

她们两人孤苦伶仃,流浪在外受了不少欺负,直到被带到了这里。

这里是一个由可怜人组成的群体,他们在这里建房屋,种瓜果蔬菜……几乎与世隔绝,极少与外界交流。

破庙里的神像,是他们唯一的信仰。

神救世人,神佑世人。

林妍却知道这些人的苦难,大部分来自于琅国腐败的统治。

他们都是最底层的百姓,不得已聚在一起搭建出的一个地方。

追根溯源,琅国国师魏悯是罪魁祸首。

他像个蠹虫一样啃咬在琅国这个腐烂的朽木上,竭尽所能的破坏这里,专权乱政、贪污腐化、官官相护……让百姓民不聊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

“我本来不想站出来的,我不觉得自己有拯救世人的能力。”

“但是魏悯认出了通缉令上的我,想找我……找到了那里。”

“然后,毁了那个地方。”

林妍至今都想不明白魏悯当年为什么要找自己,如果他不找自己,也许他不会死。

听到这,李玄霖发现她不继续往下说了。

他注意到她微妙的眼神变化,握住了她的手,敛眸道:“别怕。”

打败魏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中间一定发生了很多让她难以释怀的事情。

就像当年他处心积虑登上帝位一样,不可避免的会失去一些东西,绝不止史官记载中寥寥数笔带过的几个文字。

“陛下……”

林妍声音干涩低哑,“魏悯会巫蛊之术。”

手里的缅铃也在此时从她的手里落下,滚到了被子上,晃了两下。

“略有耳闻。”李玄霖捡起缅铃,放在了枕头边,“他不知从哪寻来了一种罕见的蛊虫以人血喂养,凡是中此蛊者皆会为他所控……”

“如无法控制,蛊虫会勾起中蛊者心底最痛苦的往事……要么折磨至死,要么变成疯子。”

林妍接过他的话,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

因为没人比她更懂这种蛊了。

娘亲和婉娘当时就是全被魏悯下了这种蛊,以至于她不得不受魏悯的摆布,替他做事。

而娘亲想自杀不拖累她,也是在那个时候发生的,魏悯无法朝她下蛊,只能盯上不会武的娘亲。

但又因为娘亲频繁的自杀行为,让魏悯感到不放心,便又将蛊下到了婉娘体内。

因为他知道在林妍心里,婉娘相当于她的第二个娘亲,哪怕娘亲真死了,他也可以控制自己。

婉娘那个温柔的女人不会寻死,她还要照顾自己还没及笄的女儿。

为了拿到解药,林妍帮着他做过不少坏事,也当了不少次恶人,成为了他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那时皇帝优柔寡断,有颗爱民之心,却也受其所控,无法挣脱。

但她还是找到了他,问了他一句话。

“皇上,您想要回这江山吗?”

林妍不会任人摆布。

是魏悯先招惹她的,她势必要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蓄谋已久的反叛一经爆发,是收不住的一面倒,当然,倒下的那边是魏悯。

魏悯的巫蛊之术是厉害,但他蛊虫有限,受他所控的人并不多,林妍早就给那些人都服了毒药,免得到时候出来捣乱。

她清楚的知道那些人全是无辜的,但也清楚的知道那些人是必须要死的。

当魏悯发现自己所控之人纷纷身亡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一点和林妍打的念头都没有,因为他比谁都知道这把刀有多锋利。

稍有不慎,便会割破喉咙。

但要是能控制好这把刀,那这将会是他最好的护身符兼利器。

可惜,没成功。

……

“我从他那只拿到了一份解药。”

这意味着她必须在娘亲和婉娘之间做一个选择。

“于情于理,婉娘对我和娘亲有救命之恩,这解药应该给她,娘亲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林妍指尖微微弯曲,低了头。

“但我选择了娘亲。”

将解药混在其他东西里喂给了娘亲。

这应该是给婉娘的。

“我是个自私的人。”

林妍平静的陈述着这个事实。

李玄霖沉默的陪着她,没有讲一句话。

他知道,事情还没说完。

一阵风从窗外吹入,烛火摇晃,明灭不定。

良久,林妍才再次开了口。

“但自私也没用。”

“我娘还是受尽折磨而亡了。”

娘亲心底最放不下的事,是当年她第一时间决定放弃阿妹的事,在她心底……抛下阿妹这件事是最痛苦的往事。

“在娘亲心里,阿妹一直很重要。”

林妍语气惆怅,像在说别人的事为别人感到惋惜似的。

“娘亲去世后没几天,婉娘也挺不住了,而折磨她的是丈夫离世后,和女儿一起被人赶出来的往事……她经常梦魇,梦到自己外出的时候温菀被人贩子给拐走了。”

“我才知道有次温菀失踪了,是被人贩子拐走了,但好在后面有人救了下来,这件事是婉娘的心疾,她极少和人提此事。”

也难怪林妍每次看到婉娘时她身边总带着温菀,从未见两人分开。

“那段日子温菀一直陪伴在婉娘身侧,衣不解带的照顾她,直到魏悯越狱的消息传来……她也失踪了。”

“婉娘见不到她,病情更糟了。”

“她问我温菀去哪里了,我说温菀去外面山头上采药了,不日就归。”

“我不知道婉娘有没有信,她没有为难我,只是人越来越憔悴了。”

林妍想起了她临终前那张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脸,面如枯槁,毫无生机。

不复当年温柔的模样。

她拉着自己的手,嗓音沙哑:“菀菀她……还没有回来吗?”

林妍看着她,已是油尽灯枯之态,连一炷香时间都撑不住了。

“在路上了,她很快就到了。”

只能撒谎,别无他法。

“妍儿,我有些话跟你说……”婉娘喘了好几口气,深陷的眼窝里那双眸子一片死气,“等我死后,麻烦你给我葬到神像附近……”

“告诉菀菀,不要忘记给神上……供品,神会保佑她的。”

“……菀菀,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

灯灭人亡。

婉娘终是没等到温菀,见她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