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楚楹是在疾驰的马车上醒来的,外面天色刚蒙蒙亮,也就是说她已经被刘煦带出去很远了。
她的心她的身体在一瞬间冷了下来,赵奕要的是他们姐弟俩死,也许这个时候他已经让人告诉宗格他们逃跑的事情,宗格不会放过他们的。
她掀开车帘,险些被疾驰的马车甩出去,“煦儿,你将我送回去,一切都还来得及!”
“阿姐,你不必担心,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信任过赵奕,我用他的银钱,买了一群好手,眼下他们就在不远处等着,到时我们兵分十几路,宗格不可能准确的追上我们。”
那是刘煦早就准备好的人,事到如今他也不打算回江州了,想另辟蹊径带着阿姐躲到厉族别的地方去。
等宗格实在找不到他们,放弃了寻找,他再带着刘楚楹回中原去。
接下来无论厉族和北襄会发生什么,他都不想再理会了。
“煦儿,你实话告诉我,母亲是不是已经死了。”
刘楚楹靠在车壁上,脸上苍白的吓人,她知道他们跑不了多远的。
刘煦坐在车轼上,只是驾马的动作微微一顿,就又重新挥动缰绳,“驾!”
刘楚楹闭上眼睛,带出一串绝望的泪水。
怪不得刘煦拼了命的想带她逃离,原来这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个骨肉至亲了。
刘煦眼中也满是泪水。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姐姐被那些懦弱无用的人逼去和亲,母亲又沉溺于男人的情爱,以为姐姐拼尽全力换来的她的妃位,是因为父皇对她的旧情复燃,却在被那个男人狠狠嫌弃的几次之后,竟然就郁郁而终。
他无法怨恨母亲,就只能怨恨那个冰冷的犹如囚笼的宫廷,怨恨那个懦弱滥情的皇帝,更是恨透了那个腐败无能的朝廷。
他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带着阿姐走,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逃离那可憎的一切,相互依偎着度过后半生,再也不用受人欺辱胁迫。
难道他的要求很过分吗?他不信这世界之大没有他们二人的容身之处。
刘楚楹握住了刘煦的手,一如小时候,她教他提笔写字。
“煦儿,停下吧,我们跑不掉的,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死。”
“阿姐,你也要抛下我吗?”刘煦固执的继续甩动缰绳。
没有了她们,他在这个世上再无人可以卸下防备说话。
“煦儿,你听我说,我从未要抛弃你,只是天命如此,天命让我们要骨肉分离,我不能让你走上死路,你带我回去吧,宗格他对我很好,下个月我们就要成婚了,他是真心待我,阿姐不会骗你的。”
“真心?这世上哪来的真心,他那样的人要什么女人没有,你也跟母亲一样糊涂了吗?这世上只有你我的姐弟情谊是真的!”
眼见无法说服她,刘楚楹只能另辟蹊径,“煦儿,跟阿姐一起留在厉族吧。”
“不!我就是死!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为了我讨好那些蛮子!”
刘煦越发激动了起来,用力甩动缰绳,他就不信,他提前了那么久出发,那些厉人一定没这么快追上来的。
只要找到他的人,就一定能逃走。
可惜事与愿违,他低估了赵奕想要他们死的决心。
赵奕早就让人将他们要逃的消息传给了宗格,即便是刘楚楹也想不到,宗格已经回来了。
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似乎地面都在抖动。
刘楚楹闭上眼靠在刘煦逐渐变得坚实的后背上,紧紧的抓着刘煦的手。
万万想不到他们姐弟二人再次相见会是这样的景象,就连好好说说话都做不到。
可无论如何,她是绝对不会让弟弟死的。
刘煦惊慌了,但却没有绝望,还有办法,还有办法,他一定要把阿姐带走!
马车被厉人逼停,他们顾念着车上的刘楚楹,并没有斩断马腿,而是牢牢将马车围住。
宗格坐在黑马之上,脸上是那样的冷漠暴戾,他没有看刘煦,而是透过他看向他身后的刘楚楹,眼中的痛色看得刘楚楹险些窒息。
“......你要丢下我跟他走?”他语气是那样的冰冷和痛心。
为了保住弟弟的命,刘楚楹只能摇头,可刘煦却转过身抓住了她的手,目眦尽裂。
“阿姐,你不要煦儿了吗?你们都要抛下我......”
刘楚楹看着他眼中悲痛的泪水,却怎么都狠不下心点头。
她的弟弟才十五岁,为了她跑到这荒芜之地,她怎么忍心伤害他分毫。
“杀了他。”
宗格决不允许有任何东西将她从他身边夺走,哪怕是她的弟弟也不可以,刘煦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他只想,以绝后患。
“不要!”刘楚楹挡在刘煦面前,而那些人挥向刘煦的弯刀也堪堪停住。
她看向宗格,果然看见了他眼中浓烈的失望。
她只能忍着心痛开口,“宗格,求你了,放他一条生路,我答应你,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从你身边离开。”
“我的胡日格,你要我怎么再相信你的话。”
就在几个月前,她说过,要一生追随他,成为他的妻子。
可她明明知道这一切,知道刘煦要来接她走,她却能瞒得悄无声息,让他活像是个傻子,被她玩弄于鼓掌,还傻傻的以为她的情绪不对是因为即将要失去母亲。
他想起那天她的反常,她对自己也是有不舍的吧,但在他和她弟弟之间,她始终还是抛弃了他,背弃了她当时的誓言。
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从一开始,她对自己就只有欺骗和利用,明明他们都两清了,却是他非要强迫她爱他,她挣扎过却始终无法逃脱,那么后来呢?
她对自己的爱是不是也都是假的,都是虚与委蛇,只为了有更好的生活,也为了她这该死的弟弟能在那边安享富贵?
明明还是那个无比亲密的称呼,可他现在叫着,却只透着无尽的嘲讽和冷意。
冷得刘楚楹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发抖。
“我没有想离开你......若我真的要走,我不会做的这般破洞百出。”
宗格等得就是她这一句解释,不管她说什么,不管真相究竟如何,他要的只是一个台阶下,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放开她。
“好,你过来,我便信你。”
他朝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