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蜀国灭亡的消息传遍天下,那些仍未臣服于齐慎的割据势力,全都开始惊慌无措起来。
首先就是朱温,梁国国内的精锐之师,如今大部分都被朱温抽调到了东部边境,与魏国的杨师厚、刘知俊等人对峙。梁国南部与蜀国接壤的边境,虽然也有万余驻军,但大多是些二流部队,战斗力实在不高。
朱温实在料想不到,蜀国竟然会覆灭得如此迅速,因此过去的一个月内,并未及时向南边增驻军队。
如今蜀国已灭,十数万魏军精锐,随时都可能分兵北上,直捣长安。
长安虽然衰败日久,但政治意义无需多言,此城若是被魏国攻取,那梁国朝野上下,到时候必然人心离散,灭亡也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了。
“短短数年,时势竟至于此……莫非冥冥之中,果然有天命么?”
陕州城梁军大营。
望着南部边境大散关、骆谷关、子午关,蓝田关等处守将发来的求援信,朱温呆坐帅案,口中喃喃自语。
这时营外侍卫忽报,说是三公子朱友贞自蒲州而来,请求觐见。
朱友贞虽是朱温嫡妻张惠之子,但因对方平时只喜文学,不好武事,一向不太受朱温的重视。
得知对方突然前来,朱温兀自奇怪,忙叫侍卫带对方到大帐与自己相见。
朱友贞见了朱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边啜泣边道:“父王,母亲身染重病多日,只怕是快,快不行了……”
“什么?”
乍闻此言,朱温只觉晴天霹雳。
朱温妻妾虽多,但一生唯敬张惠,平日里他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也只有张惠敢当面指摘,对方之于朱温,可谓是十分难得的贤内助。
如今局势正值艰难之时,又闻爱妻将要不久于人世,饶是朱温心如铁石,也不禁颓唐地瘫坐在帅椅前,老泪纵横。
抿了抿眼角浊泪,朱温对朱友贞道:“三郎,你母亲可有什么话要对孤说么?”
朱友贞哽咽道:“母亲说,她自知病重,无力回天,有几句遗言,希望父王能听进去。”
“其一,父王性躁好杀,今后应当克制。其二,父王要节欲养身,不可渔色过度。其三,魏国势大,若当真时局难挽,不妨归降,以保全家族。”
朱温听罢,脸色先是一变,随后明白这是张惠在为自己考虑,顿时长叹一声,摇头道:
“戒杀戒色,这且不在话下,唯独让孤降魏,叫孤如何甘心……孤自布衣起家,打拼十几年才攒下这份家业,难道就这样拱手让人吗?”
朱友贞闻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垂手侍立。
朱温道:“你且回去禀报你的母亲,就说她说的这三条,孤全都听进去了……别让她去也去得不安心。”
朱友贞点了点头,拱手退下。
…
朱温虽不打算降魏,但也知道时局如此艰险,有必要先与齐慎讲和。
对方于是命所属官员,准备了价值数十万贯的食盐、布匹、牛羊等物,作为讲和之礼,接着又安排了一支百人使团,带着自己向魏国臣服的表奏,前往襄阳拜见齐慎。
眼看朱温已经认怂,北方的李克用自觉势单力孤,一方面抓紧时间联络契丹,另一方面也开始安排使团南下,向魏国传达善意,以争取喘息之机。
除此之外,还有先前驱赶魏国使者的南诏清平官郑买嗣(清平官相当于宰相),听说北方强邻蜀国,才一个月就被魏国击灭,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不但派人向齐慎退还先前吞没的礼物,还额外进献了金一千两,银一万两,茶叶五千斤,绿松石、琥珀千余块,孔雀五十只,大象二十匹,希望能取得魏国谅解。
又过了半个月,甚至连吐蕃诸部,乃至于西域的归义军节度使张承奉,也开始派遣使者进入魏国进贡,庆祝魏国灭蜀成功。
对于这些前来拜见自己的各国使者,齐慎并未排斥,全都一一接见,并设宴款待。
甚至对梁晋两国提出希望休战的请求,齐慎也表示,并不是不能答应,但是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长安所谓的“西朝”,必须作废,即日起伪帝一家连同下属官员,全都送往汴京,交给自己处置,否则免谈。
对此,梁国使者不敢贸然答应,只好暂时按下话题,表示要向朱温请示后才能答复。
听说齐慎准备与梁晋议和,王檀十分不解,私下来到襄阳城内齐慎暂居的府邸,准备向自家主公问个明白。
“对二!”
“要不起……”
“哈哈,我就剩两张牌了!”
襄阳府邸后院,齐慎闲来无事,命人用竹片打造了一副扑克牌,此时正在和几名从马直侍卫玩斗地主,顺便跟大伙学习契丹语。
眼看王檀到来,齐慎一面让人搬来凳子,招呼他坐下,一面笑着道:“来,众美,孤教你怎么打牌。”
“主公,蜀国虽灭,西北尚有两大强敌,主公怎可在此时懈怠!”
见齐慎多日不曾过问军政大事,反而与侍卫们玩乐,王檀忧心如焚,拱手道:
“如今蜀国已下,梁、晋殄灭,岂非指日可待?朱温和李克用派来使者,主公应该将这帮人尽数驱逐才是,怎么能接受对方的礼品,认可对方的臣服呢?”
“别急,别急,先坐下再说。”
也就是王檀这样的多年亲信了,要是换个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话,以齐慎如今的秉性,多半是要当场发怒的。
摆了摆手,齐慎一面示意对方坐下,一面笑着道:“没错,孤是收了朱温和李克用的厚礼,也同意他二人对孤称臣,但这并不代表孤就不出兵攻打他们了。”
王檀闻言,满脸错愕。
齐慎接着道:“孤现在不过是假意与梁晋和谈,故意稳住他们而已,实际上孤已让人给葛从周送去秘信,与葛从周商议妥当了,等葛从周安排好镇蜀兵马后,我军立刻发兵向北,从后方进攻梁国。”
“如今梁国南边并无多少可用之兵,商州方向虽有十余万人,但这些人绝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蓝田关外,还有李建及的八万兵马正虎视眈眈呢,他们这里敢乱动,长安顷刻不保。”
齐慎笑着道:“所以孤料定,朱温得知葛从周自川蜀发兵北上,必然要从陕虢方向撤兵。”
“众美,你马上派人给杨师厚传令,让他随时做好出兵追击的准备,能拖住朱温就拖,就算拖不住,也得让朱温褪层皮!不能让对方从容撤走!”
王檀愣了愣,咽了口唾沫道:“末将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