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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不曾见,怎么老了这么多?”

夜半,大秦太子寝宫内,八名剑侍将李焕仙团团围住。剑拔弩张的事态已经缓解,可氛围,倒也谈不上多和睦。八人虽然不再与李焕仙刀剑相加,却也没打算放行。

李焕仙被八个英姿飒飒的女武神围在中间,苦于八人不断打量自己的异样,无奈笑道:“岁月不饶人,总是会老的。我虽然花期较短,但你们到是没怎么变。这几年过得如何?可还如意?”

“自从四年前遇到了你,我们的好日子便到头了。”

剑侍的话语有些怨气,但更多的是尴尬故人重逢后的玩笑打趣。

春夏秋冬,四季更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岁月不饶人,容易催人老,人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才会感受到自己已经走在了变老的路上。也许到了这时候才发现,岁月的车轮滚滚已经行驶了一大半的路程,偶然抬头后才醒觉,原来自己错过了很多风景,也发现了自己在美好的站点中匆匆而去,不曾停留。

人都是这样,在突然发现时间溜走后,面对年龄的增长,再会故人的相逢,心里往往会五味杂陈。

李焕仙双手交叉于胸前,望着金色大床中熟睡的赵忆君,咧嘴一笑道:“咱就这么站着吗?我回来不是道歉的,也没想补偿任何人,因为我不觉得我欠过谁。我只是想看看我儿子,你们行个方便,我刻下便走。”

“看孩子?你会有这种心?”

因为李焕仙这没心没肺的登徒子,八人此生无法回到天衍山。若说这八位女武神对李焕仙没怨气,那是不可能的。但主仆一场,轮也轮不到他们八个教训李焕仙。

只见李焕仙尴尬一笑,搓了搓干裂苍老的面孔道:“一寸蹉跎一寸心,一岁风华一岁人。虽然不想承认,但我觉得我现在成熟了很多。起码……身体已经‘熟透了’。”

话说的很平静,就像是老友在闲聊一般。可八名剑侍明显感觉到李焕仙的气息在逐步扩张,凛冽的杀气开始酝酿。在身体彻底崩解前,李焕仙一定要了却自己的牵挂。谁若敢阻拦,杀!

“你是来告别的?好吧,最多一盏茶。”

人家爹要见儿子,外人凭什么拦着?虽然搞不懂李焕仙为何这么大的暮气,但八人还是选择了让路。只不过时间不能太长,毕竟这对父子的身份……

“谢了。”

李焕仙对着八人拱了拱手,撩衣迈步走向床头。可还未等他抚摸稚子那娇嫩的面庞,剑侍头领便在其身后说道:“若你真的已至生死暮朝,可有想过去见见小姐?”

“自然。”

司空明月,天衍剑斋……李焕仙既然打算告别,那就一定会走那一遭。若说这一世,李焕仙做过最后悔的事?恐怕就是离开了北海,与司空明月分别。

曾经李焕仙以为,老去是一件很遥远的事。可事到如今,他滑稽的发现,原来年轻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时光真不好用,抬眼已是半生。身体的崩坏,无法击败李焕仙,但真正让他恐慌的,不是死亡的到来,而是到了此时他才真的意识到,原来他从来没有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活过。

这一世的烟火人间,本也算事事值得。奈何,却事事遗憾。年龄的老去每一个人都会经历,岁月催人老,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走着走着,人都在慢慢的变老。

这本是一个谁也无法逃避的问题,没啥好感慨的。毕竟草木一春,人来一世,都是每个生命必将的走向。可当李焕仙游走四方后猛地蓦然回首,却发现,他不是害怕岁月的老去,只是恐惧自己竟然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活。

在离开会京府,来到秦国的这段路程中,李焕仙将自己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回忆了一遍。结果,令李焕仙哭笑不得。

他总是把去往北海过太平日子挂在嘴边,可他真的有为去往北海努力过吗?为什么每一次的远行,初始看起来那么顺利,可中间就一定会发生变故?

因为,李焕仙潜意识里在逃避!他很矛盾!他既向往着安静温馨的平淡,又放不下生死游走间的快感。这也要,那也要,人心不足蛇吞象。

李焕仙的妄心,永远在作祟!去北海干嘛?追求平淡作甚?他本就去过、拥有过,却只审视他人,从不审视自己。殊不知,没有经过审视的人生,根本不值得过。

“小兔崽子~”

坐在稚子的床头,李焕仙那有些干裂的手掌,在赵忆君的脸上轻轻抚摸。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过往,如今已成回不去的风景。李焕仙望着自己稚子的香甜睡姿,眼中只有暮气与慈祥。此时的他,只想紧握此刻,珍惜当下。

将自己脖颈处的‘神沙’取下,将其挂在赵忆君的身上,李焕仙摸了摸小儿那稚嫩多肉的小手,轻声说道:“传说这神沙,人若贴身佩戴,可灭五逆十罪,灭罪生极乐,得现世无量胜功德。消灾、除病、增幅、延祥等神通妙用无穷无尽。老实说,我是信的。但我罪孽深重,下场早已注定。你清清白白的来,不该为我犯下的错误去承担伤害……人生,总是风雨兼程。但苦与累,定会增长我们的智慧与阅历。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准备好成为一名父亲。但我希望,你可以勇敢的活出自我,不为世俗的眼光所累,不为未竟的遗憾所困。把自己人生中的每一天,都过得充实而有意义。让自己的人生故事,因那份独特与真实而更加精彩纷呈。君儿,保重,爹走了。江山重要,天下重要。但对于你,或你娘来说……没有我,才最重要。”

“啪!”

睡梦中的赵忆君好似感应到了李焕仙的离别,那稚嫩的手掌突然挣扎,将李焕仙的手指紧紧握在掌心。

“嗯?原来如此,看来倒是爹瞎操心,你日后的身体一定会非常康健。”

李焕仙惊奇的发现,赵忆君的双拳紧握,右手大拇指按压在右手无名指第三节根部,其他四指紧握,将拇指包裹在其中。

这是一种手印,前世佛门将其称为‘降魔印’。道教与佛教不同,他们虽然也使用此手印,但不称之为降魔印,而是称其为——固守,取坚固坚守之意。

但其用法与佛教相通,佛教以此手印降魔,配合咒术,可放金光驱散妖邪。

道教用此手印修炼雷法——也就是掌心雷,口中咒术一出,降魔印一放,随之五雷轰顶,万魔消散。

手印这东西,没有传承的话,凡人是不能乱比划的。尤其是赵忆君这种无意识中,还在无时无刻不捏着降魔手印的婴孩。这手印已经表明,此子轮转今生,虽然失去了前世记忆,但前生定是某神通大成就者。

此次依李焕仙与赵玉漱的父精母血和合而生,今生定要成就一番伟业。这种带着任务投胎转世而来的孩子,就算厄运当头,也自会有诸天护法加持。所以李焕仙才觉得自己是瞎操心,他来不来,乳娥是否加重,都无法伤到赵忆君的性命。

“走了。”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吻孩子的额头,李焕仙果断起身,对着身后注视着自己的八名剑侍拱手行礼后,便畅快的推开殿宇大门,仿佛一切阻碍都不存在,一切羁绊都已放下般,迈步走出太子寝宫。

“哒哒哒哒哒……”

“哗啦!”

一队重甲卫兵的踏步之音飞快,洋洋洒洒不下百人,刀戈成林,寒气凛冽。将方才进来时的路线封堵,齐刷刷的跪在地上,既不开口,也不抬头。

“小点声,别吵到我儿子。”

李焕仙感叹一声,也不想过多的吐槽张浩。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张浩忠君报国,忠的是赵玉漱,报的是秦国。在之前张浩问向李焕仙,到底为何而来之时,李焕仙就已经猜到是这种结果了。

李焕仙若说为天下而来,那张浩是真的敢把身家性命全都豁出去替李焕仙去搏命。可李焕仙说是要看孩子,那秦国就只能有赵玉漱一个皇帝了。

望着进来时的路线被封堵,李焕仙也没什么怒态,反而大气的拂袖,正大光明的走向皇帝上朝的乾合殿方向。看来,他是打算走溜光大道,堂而皇之的离开大秦皇宫了。

大秦皇宫的通道,还是该有的样子。不下万人的金甲卫军在执勤,只不过此时都跪在地上,头压得极低,无人敢出声,连大气都不敢喘。

大量太监宫女也是匍匐跪地,眼睛缠裹着白色的纱布,上面用金线绣着四个大字,好似生怕李焕仙看不清一般。

不——问——别——离

赵玉漱什么意思?只能说,这对冤家愈来愈像了。李焕仙是什么人?他是出了名的,来,欣然接受。走,绝不强留。

这‘不问别离’四个字,就是赵玉漱在告诉李焕仙,我爱你,你可以留下,过往的荒唐事一笔勾销。你也可以走,我不会送你,因为我还是爱你。

不是毒蛇不拦路,不是荡子不交娘。

他,第十三代‘杀手工会’总教头的首席弟子、百年来最强的暗杀者赤龙。没有记忆,前身不明。白天发呆,夜晚杀人。再世为人后,忘掉准则与罪过,嘻嘻哈哈流浪人间。可今生的李焕仙与前世的赤龙,真的有区别吗?还不是一样!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活在当下,浑浑噩噩。

她,大秦长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空有抱负,却因女儿身份,只能做男人的附庸。

他与她,一见钟情,几番勾引。同病相怜,异性相吸。情难自禁,生死相许。

也许他与她之间,算计多过情感,欲望多过爱意。可所有的算计与欲望,若真的归根结底,也不过只是一句话而已。

我想留住你。

那个夜晚,她点燃的火,不光将一座城池化为灰烬,也在李焕仙身中留下印记。那个印记就像红色的山茶花,所以难怪他朦胧的第一眼见到她时,就心神荡漾。

曾几何时,他还天真的以为,她纯洁无辜、美艳醇芳,拥有人类的灵魂和美好。他调戏她说:我没感受到你的纯情,情欲的纯情。

可等到他也爱上她时,她却已经成为了权利腐朽下的毒女。

她狠毒,毒辣,可那又怎么样!每个人都会变得狠毒,只要你了解,什么叫做嫉妒!

就连每个圣人都曾有不堪的过去,又何苦为难凡人呢?

千岩万壑不辞劳,远看方知出处高。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

这是他们初次见面时,她所作的诗句。当年他还取笑她,说这诗词,王道之气太重。

可真的是这样吗?

世间的一切,有因必有果,有果在生因。留不住的,哪里是那滔天的权势?又哪里是那潺潺的溪水?在这个世界,就连时间都有可能停留,可是唯独,她留不住他。

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只能动,因为没有尽头。就这样,她只能看着他,流入这凡尘俗事的大海,化为波涛汹涌的激流。

她从未嫉妒过他的那些女人,因为本就不具备可比性。她嫉妒的,是他,只是他而已。她嫉妒他可以征战沙场,嫉妒他可以战无不胜,嫉妒他可以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却又可以什么都不要。

杀神霍山说,世间之人号有情。

可在赵玉漱看来,李焕仙才是那最无情的人。

“仙君……”

“玉漱……”

乾合殿前,金龙玉柱。

两个人伫立在对方身前一丈外,虽触手可及,却好似相隔万水千山。轻轻吐出对方的名字,无法再续前缘。

赵玉漱不敢多说什么,因为她知道,只要她开口,李焕仙就一定会留下。可是那样,他真的会开心吗?

李焕仙不愿多吐一语,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开口,赵玉漱哪怕屠尽天下也会令他留下。可是那样,真的值得吗?

“我的时间……不多了……”

“莫慌……孩儿长大后,我定下去陪你。”

“我……走了。”

“嗯……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