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巡抚方一藻,最初担任辽东巡抚,后调任宣府巡抚,到如今的山东巡抚,他在巡抚的位置上,也是有年头了,如今他官职,是兵部侍郎兼右副都御史。
朝廷最近有风声透出来,说是皇帝有意增设一川康总督,总督四川、西康,而这个总督人选,就是他方一藻。
方一藻能当上一省巡抚,那在朝中也是有关系的,他自然也收到了风声。
方一藻本人,对于川康总督的位置,那也是势在必得,可是没想到,就在这紧要关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方一藻心里这个恼火呀。
再加上济宁兵备副使宋一鹤又快马向他送来了有关鱼台县的消息,方一藻看过宋一鹤派人送过来的消息后,就知道这事小不了。
他亲自去了山东都察院,和右佥都御史刑国玺一商议,两个人就直接来了鱼台县。
方一藻是天启二年的进士,先任户部主事,天启六年升员外郎,同年外放知府,崇祯二年升兵备副使,崇祯四年可就升右佥都御史担任巡抚了。
论资历,论能力,那都是实打实的。
方一藻一来鱼台县,那气氛顿时就不一样了。
兖州知府薛万斌,本就做贼心虚,那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方一藻亲自带人审案,很快就查清楚了。
兖州府的官员,一多半都涉案了,而且兖州府的其他县,也有类似的情况,甚至于山东将作使,也涉案了。
方一藻先是把涉案的人全都羁押,而后整理案卷,上报朝廷。
案卷到了京师之后,分管刑部、工部的内阁右次辅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内阁之中的人员也有了变动,首辅温体仁年事已高,去年致仕,贺逢圣晋升首辅,周延儒升迁右次辅。
这个案子可不一般,都惊动了江户伯黑云龙,甚至于都惊动了皇帝。
所以,案卷一到京师,分管刑部的右次辅周延儒便立刻翻阅案卷。结果一看不要紧,果然发现了问题。
原鱼台知县秦之昌,他升迁沂州知州,可以说是送礼送来的,说直白点,那就是用钱买来的。
可地方官员虽然可以举荐官员,但最终的任命,还是要经过吏部,那么秦之昌升迁沂州知州,那必然有吏部的人经手。
在山东,和秦之昌有勾结的是山东将作使,而这个山东将作使和吏部文选司郎中吴昌时是同年,都是崇祯七年的进士,两个人关系莫逆。
更重要的是,崇祯七年的主考官是他周延儒,这个吏部文选司郎中吴昌时也可以说是他周延儒的弟子。
更重要的是,这个吴昌时还是他周延儒的亲信。
秦之昌买官的事,可以肯定是走了山东将作使的门路,而这个山东将作使嘴倒是硬,只说是按例举荐官员,并没供出其他人。
可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就是走了吏部文选司郎中吴昌时的路子。
如今朝廷对于官职有了改革,可唯独对于吏部没有动。
吏部之所以是实际上的六部之首,那就是因为他掌握着官员的升迁任免。
而吏部文选司,光听这个名字就能知道是干什么的,别看吏部文选司郎中只是个五品官员,可要是他走出去,就是督抚大员那也不敢小觑于他。
吴昌时能够坐到这个位置,周延儒可是没少出力。
当时,吴昌时任保定知府,周延儒是分管礼部的大学士。
周延儒出京在直隶巡视学堂,就到了保定府,保定知府吴昌时亲自接待。
期间,周延儒就问吴昌时,你在保定知府任职期满,下一步或是平调到其他府,或是升兵备副使,或是升庠序使、将作使,你有什么打算呀,我这个当老师的好帮帮你。
吴昌时当时就表态了,老师,我太想进部了。
于是乎,在周延儒的一番运作之下,吴昌时进京担任吏部文选司郎中。
吏部文选司郎中这个位置,那是多少人争破了头想抢,如今山东出了事,很快就能查到吴昌时身上,到时候,就算是周延儒想保,也保不住。
更何况,周延儒也不想保。
因为如今内阁左次辅空缺,朝堂之上都明白,这个位置是掌兵的,掌兵的那就不可能当首辅。
那么下一任首辅,十有八九就是他右次辅周延儒的。
所以,周延儒想的更多的是保持形象。毕竟他得罪的人也不少,他也怕因为这事受到弹劾。
为此,他还特意派人交代吴昌时,你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要说,认罪就完了。
不是我这个当老师的不帮你,实在是我没办法帮,我要是替你出这个头,恐怕连我都得受牵连。
你放心,你的家人,我帮你照顾。
果不其然,案卷是上午到的京师,下午朱由检就召内阁、六部、都察院乾清宫议事。
“山东的事,想必都知道了。天下的官员那么多,像这等巨贪大恶,恐怕还有。”
“吏部会同都察院安排人手到各个省份去,督察地方,将这些蛀虫全都找出来。”
左都御史、文渊阁大学士李邦华躬身道:“都察院领旨。”
吏部尚书崔呈秀躬身道:“吏部领旨。”
“涉案的官吏,按照大明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得徇私。”
“山东巡抚方一藻做事还是不错的,本来内阁和吏部议定的川康总督人选就是他,不过现在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川康总督还是由方一藻来干,但兵部尚书就不能再给他了,让他以兵部侍郎、右佥都御史总督川康。”
“朕听闻这一次连银行的官吏都牵涉进去了?”
户部尚书范景文当即跪倒在地,“臣有罪。”
原户部尚书周士朴致仕,范景文接了户部尚书。
“范尚书,你这个户部尚书接手也有一年了,这个失察之责,你是躲不掉的。”
“罚你三个月的俸禄,下不为例,起来吧。”
“谢陛下。”
朱由检看向群臣,“户部有银行,有仓场,有财政司,有农业司,有户籍司,有盐铁司,有民政司,下面的衙门也确实多了一点。”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做事,还是要精细一些的好。”
“这次的案子若是没有银行官吏做从犯,恐怕百姓也不会这么容易就上当受骗。”
“不过话也说回来了,百姓借贷,银行供贷,本身是件好事。百姓做点小买卖养家糊口,也没什么。”
“自古以来都是重农抑商,重农,这是必须的。不然百姓吃不上饭,就要激起民变了。”
“抑商,也是应该,不过那些小商小贩就没必要了,百姓也不容易,多条活路也是好的。”
重农抑商是绝对正确的政策,以古代的生产力,田地里产出的粮食能够养活住百姓就不错了,必须得重农。
抑商,随着时代的进步,生产力的发展,抑制的应该是大商人,是富商大贾,不能让这些人凭借家资作威作福。
而对于那些小商小贩,就没必要了,相反,还应当给予引导和适当的支持。
朱由检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前宋商业繁荣,国库充盈。我大明开国之初,人口凋敝,百废待兴,商业更是如此。”
“经近三百年的发展,我大明的商业呈欣欣向荣之势,对此,朝廷要进行规范和引导。就像这次的案子一样,商户借贷无门,只得借贷那恶人的钱财,这才酿成大祸。”
“这样吧,为避免再出此类问题,以农业司之例,户部下再设一商业,专职负责天下商业。”
在场的众人那都是人精,听了这话,当即就明白了朱由检的意思。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商业是假,恐怕商税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