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名衡命人带来的犯人,一上来就认出了杨志文,紧接着,又认出了五人。
高名衡挥了挥手,“将犯人带下去。”
“是。”
高名衡看向杨志文,“杨志文,你还有何话说?”
杨志文不卑不亢,神色淡然,“大人,是我做的事,我认,我承认,我确实是私下里卖了私盐。”
“不过,陛下下了旨意,崇祯十年八月及之前的盐政问题,一律既往不咎。”
“大人,您总不能违背陛下的旨意吧。”
高名衡淡然一笑,“陛下的旨意,我这做臣子的自然是不敢违背。”
“可你说话不能说半截啊,陛下的旨意里确实是说了,崇祯十年八月及之前的盐政问题既往不咎,可后面还有呢,如若再犯,数罪并罚,一律从严处置!”
高名衡猛然间看向淮安知府郭介成,“是不是啊,郭府台?”
郭介成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高名衡一甩衣袖,点指杨志文,“这个杨志文,先是参与贩卖私盐,后又聚众闹事,公然对抗朝廷的盐政改革,竟然还喊着要造反!”
“不说三罪并罚了,就单单是一个谋反,就是诛九族。”
“我现在要把这些意图谋反的盐户押解回去,孟参政,郭府台,你们二位,可有意见?”
孟兆祥摇了摇头,“盐铁厅没有意见,早一点解决这些阻挠的盐户,淮安盐场也就能早一点改革,我赞同高兵宪的处置。”
郭介成见状,也不好再说别的,况且高名衡本身就是按察使司的官员,按照朝廷的最新规制,兵备道又负责维持地方治安,郭介成也不能反对。
“那就劳烦高兵宪了。”
“郭府台客气了。”
高名衡一挥手,“将人犯全都带回去。”
“是。”
接着,高名衡又点指一人,“你带着人,快马赶赴扬州,将这里的事情禀报按察使司汪乔年汪臬台。”
“卑职明白。”
待高名衡将闹事的盐户带走之后,孟兆祥趁势带人接管淮安盐场。
淮安知府郭介成,带着手下衙役,一肚子火气往回走,他指着一名衙役吩咐,“去把郭有德给我叫到府衙。”
“是。”
郭介成气呼呼的回到淮安府衙,立刻招呼来自己的刑名师爷,“你亲自带人,将那些私盐贩子全都给我抓到大牢里。”
“大人,陛下不是有旨意,说崇祯十年八月及之前的盐政问题既往不咎了吗,咱们抓人,那些人不干,拿着陛下的旨意说是怎么办?”
郭介成刚刚端起桌子上仆人上的茶,听了刑名师爷的话,直接两茶杯砸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
“我当然知道陛下的旨意,我让你去抓私盐贩子,不是因为他们贩卖私盐,而是怕他们被别人抓去,管不住嘴!”
“再说了,那些卖私盐的,哪个是良善之辈,他们身上除了贩卖私盐就没点别的过错,你就非得可着贩卖私盐这一点不行?”
如今的大明朝,大多数省份已经设立了三法司,将主官的断案权分去。而郭介成的这个刑名师爷,跟随他多年,虽然现在他没了断案权,也用不到这个刑名师爷了,可这是他的心腹,也是通透之人,所以郭介成一直将他留在身边。
“大人放心,我这就去办。”
不一会,淮安知府衙门走进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商人,正是之前被郭介成派去喊来的郭有德。
这个郭有德是两淮地区的盐商,这次淮安盐场的事,背后就有他的身影。
郭有德笑着向郭介成行礼,“草民郭有德,见过府台大人。”
郭介成指了指旁边的空着的椅子,“郭老板,坐吧。”
“谢府台大人。”
“不知府台大人这么着急的派人将草民喊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啊?”
郭介成脸色不太好,“淮安盐场的事情,想必郭老板都听说的吧。”
“这个,不敢瞒府台大人,我虽然一直都派着人盯着淮安盐场,可今天一大早,盐铁司的兵丁就守在盐场,不让人靠近,后来兵备道的人又封锁了盐场,我确实是不知道淮安盐场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为了以防万一,草民这不是才斗胆派人去请府台大人前往淮安盐场查看。”
郭介成冷哼一声,“你还有脸说。”
“你安排人,也不知道安排一个机灵点的,你看看你安排的那一个杨志文,那是什么东西!”
“吃的倒是挺胖,可光长肉不长脑子啊!”
“我刚带着人去淮安盐场,就看到这个杨志文被盐铁厅的兵丁押着,结果杨志文一看到我,上来直接就喊:郭大人,冤枉。”
郭有德略显尴尬,“敢问府台大人,那个盐铁厅参政孟兆祥,可是察觉出了异样?”
“你说呢?”郭介成直接反问一句。
“就杨志文那样,只要他孟兆祥不是傻子,就能看得出来我们之间早有联系。”
郭有德眉头微皱,骂了一声,“这个蠢货!”
“府台大人,既然事情都被察觉了,淮安盐场就在可是在淮安府,您是淮安知府,那您怎么不把杨志文那些人都带回淮安知府衙门啊。”
“咱们之间的那些分红,那个杨志文可是知道不少,要是他被撬开了嘴,咱们可都得跟着遭殃。”
郭介成语气不由得加重了几分,“你以为我不知道把杨志文那些人带回淮安府衙吗!”
“关键是我带的回来吗!”
“盐铁厅的孟兆祥带着兵直接看住了那些盐户,我好说歹说、软硬兼施这才迫使孟兆祥原地看押那些盐户,派人禀报省里,等待省里的指示。”
“结果,淮扬兵备道的高名衡带着兵又来了,现在人被兵备道的兵带走了。”
“更可气的是,他杨志文一个小小的盐户,在话语中还敢威胁我。”
郭有德也有些急了,“府台大人,杨志文敢威胁,那是他不自量力,可是您怎么能放任他被兵备道的人带走呢。”
“我不让兵备道的人把人带走,人家兵备道就能听我的?”
“淮扬兵备佥事不过是正五品,府台大人您可是正四品啊,您就不能拦着点?”
郭介成一拍桌子,“我怎么拦!他高名衡本来就是按察使司的佥事,更重要的是,他兵备道有兵啊,他高名衡带着那么多的兵来,我也得能拦得住啊!”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能让杨志文他们胡乱咬人。”
郭有德听了这话,倒是显得颇有信心,“这一点,府台大人尽可放心。我已经提前和杨志文他们说了,他们犯了到来就是掉脑袋的罪过,他们闹一闹说不定还有活路,倘若真的被官府抓了,只要管好嘴巴,他们的妻儿老小,就由我养。”
“陛下早就下了旨意,崇祯十年八月及之前的盐政问题既往不咎,你拿这个,能唬得住他们?”
“哎呀,我的府台大人,那些大字都不识几个的盐户哪懂得朝廷的旨意啊,他们也就是胆子大一点。自古以来,贩卖私盐都是死罪,就算朝廷下了旨意,他们敢信吗,还不是我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就是那个杨志文难缠一点,不好糊弄,不过我也提前和他说了,出了事,要是他敢胡乱攀咬,我就灭他家满门。”
郭介成还是不放心,“不,这是关乎你我九族的事,绝对不能马虎。”
“九族?”郭有德有些愣住了,“贩卖私盐,还不至于诛九族吧?”
“贩卖私盐是不至于诛九族,可是意图谋反就得诛九族了。”
郭有德整个人都惊呆了,“府台大人,你的意思是说,杨志文他们是因为意图谋反被抓走的?”
郭介成点了点头,给予了肯定回答。
郭有德很是诧异,“这怎么可能呢?”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你去杨志文的家,他儿子不是在李秀才那里上课学堂吗,让他儿子给他写一句话,想办法让杨志文看到,算是个警告。”
“府台大人,您怎么知道杨志文的儿子在李秀才那里上学堂?”
郭介成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我虽然收了你们的钱,但我也得了解你们的人,这样我心里才能踏实。”
“另外,就让杨志文说是沈立新指使的。”
“沈立新?那个给少府做事的盐商。”郭有德立刻就明白,“咱们得把水搅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