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紫禁城,乾清宫。
朱由检的书案上,摆放着军政部铨叙厅上报的关于辽东围剿建奴的红尘名单以及封赏。
自军事委员会成立以来,军政部便掌管武将的任免、考核以及军队的思想工作,兵部武选司也被合并进来,不过,为了淡化兵部的影响,朱由检便将武选司更名为铨叙厅。
而在辽东的这一次战役中,论功排名第一位的,正是吴三桂,因为他亲手斩杀了黄台吉。
上一次孙承宗指挥的辽东大战,为了激励士兵,朱由检便让新乐侯刘文炳放出话去,斩杀奴酋黄台吉者,封伯爵,世袭罔替。
不过这一次清剿建奴,是稳赢输不了的局面,封赏肯定不会如同上一次那么丰厚,所以,吴三桂被封为了平西伯,但并没有给世袭铁劵。
辽东总兵满桂,之前被朱由检调入京师时,就已经战功赫赫,官居是副总兵了,之后又屡立战功,这一次也给了伯爵,定辽伯,但也没有给予世袭铁劵,子孙世袭指挥同知。
虽然现在卫所被裁撤了,但大量的卫所世袭军官,依旧在军中任职,而且依旧保留世职。这也是朱由检有意为之,因为这些人,是大明朝的军事贵族,是统领军队的基本盘。
明朝绝大部分的武将,都是卫所出身。
这些卫所的世袭军官,只要选考合格,只要有位置,一律从优安置。
所以,给予满桂子孙世袭指挥同知,并不能算是空头支票。
朱由检看着吴三桂这个名字,感慨万千,久久不能释怀。
先不提其他的,就说三藩之乱,你吴三桂但凡是多活几年,也不至于便宜了康麻子呀。
不得不说,康麻子的运气,是真的好。
擒鳌拜,鳌拜压根也没想造反啊。平三藩,吴三桂老了,尚可喜就没想造反,而且台湾的郑经还趁火打劫。
要说康麻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选择了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朱由检看着这份名单,心道罢了,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没有一个简单的,随即写了一个“准”字。
“王承恩,让军政部派人去辽东封赏将士,命辽东总兵满桂继续带兵追击建奴,杨嗣昌晋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继续担任蓟辽总督,驻地移往沈阳,负责经略辽东战后的屯田和移民。”
“让吴三桂回京养伤,赐府邸一座,调左良玉进京。”
“奴婢遵旨。”王承恩接着又拿过一封辞呈,“皇爷,这是通政使司转来的辞呈。”
朱由检接了过来,“谁的辞呈啊?”
“是山东总督袁可立的辞呈。”
袁可立本来就无心仕途,是当初朱由检派人请来的,同时袁可立确实心忧国事,就接就旨赴任山东总督,坐镇登莱,保障辽东后方。现在辽东平定,袁可立心事已了,再加上年事已高,也就自然而然的想退了。
朱由检打开一看,迅速过了一遍,“朕要是没记错的话,袁可立是嘉靖末年生人吧?”
“回禀皇爷,袁可立是嘉靖四十一年生人。”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人到七十古来稀,七十多岁的人了,不容易啊。”
“加袁可立太子太师,准其归乡,保留原俸,颐养天年。”
“是。”
忽然,朱由检想起了庾信的枯树赋,如今的他,已经从当初的少年天子,逐渐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而一些跟随过他的大臣,却逐渐离去。
去年刑部尚书苏茂相致仕,紧接着就是大理寺卿成基命致仕,直隶巡抚申用懋致仕,现在袁可立也致仕了。
武将也是如此,最早,蓟州总兵杨肇基告老还乡,今年延绥总兵王承恩乞病回乡,大同总兵杨茂春战死,宣府总兵董继舒待日本的战事结束也要上辞呈。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看着熟悉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去,朱由检还是有些动容的。
一个合格的帝王,是不应该有感情的,可朱由检扪心自问,他很难做到。别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就算是一只猫一只狗跟在身边多年,多多少少也会产生些情感。
不过,很快朱由检就恢复了正常,“户部要向辽东调拨一批粮种、农具、耕牛,近期又要从陕西向辽东迁移百姓,所需人员、物资户部派专人负责,都察院派御史监督。”
“算了,让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杨鹤全权负责此事,蓟辽总督杨嗣昌是他杨鹤的亲生儿子,我还就不信了,杨鹤还能拆他儿子的台。”
“去吧。”
“是。”
…………
辽东,沈阳。
蓟辽总督杨嗣昌,此时是满面春风,晋升了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辽东移民的事让他忙的焦头烂额,但自从升了官以后,也算是乐得其所。
奉调入京的左良玉,正在向蓟辽总督杨嗣昌辞别,本来吴三桂也是要来的,可是他身体有伤,就委托左良玉代他向杨嗣昌辞别。
“部堂大人,末将就要离开辽东了,特来向部堂辞别。”
“本来平西伯也要来的,可他身体抱恙,托我代为向部堂大人辞别。”
杨嗣昌微笑颔首示意,“昆山,你这太客气了。”
“这次陛下调你入京,定是要委以重任,你以后就算是简在帝心了。”
左良玉哈哈一笑,“那就借部堂您吉言。”
就在这时,一个官员来到杨嗣昌身旁,“部堂大人,新的一批移民到了。”
“知道了,你去接收,妥善安置。”
“是。”可这官员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说道:“部堂大人,那个随行监督的官员,说让您去拜见他。”
“还说让您跑步过去拜见。”
杨嗣昌就是一愣,我现在都加了兵部尚书衔了,正二品,谁还能让我去拜见?还跑步过去?
不过杨嗣昌的反应也很真实,“可是哪位阁老来了?”
“不是哪位阁老,那人穿着三品官服。”
“不就是个三品官,”左良玉走了上来,“部堂大人可是二品,要拜见也应该是他来拜见部堂大人。”
杨嗣昌出于谨慎,又问道:“来的是哪个衙门的人啊?”
“来人说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
“老人家现在何处?”
“就在前面等着呢。”
杨嗣昌一听这话,一撩衣衫,撒腿就走,就跟开了疾跑似的,蹭蹭蹭。
左良玉有点纳闷,这杨嗣昌干嘛对一个三品官那么客气啊,正巧这时辽东巡抚方一藻过来了,他便走到方一藻身旁,“中丞,这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是什么来头啊,部堂真的一路跑步过去拜见了。”
“你说杨副宪啊,那是部堂大人的父亲。”
杨嗣昌给其父亲杨鹤见礼寒暄之后,杨嗣昌突然发现,杨鹤带来的人中,还有不少的道士和僧侣。
“父亲,您带这么多的道士和僧侣来做什么?”
杨鹤淡淡一笑,“这是陛下特意嘱咐的,凡是活着的建奴,不论男女老幼,全部诛杀。死了的建奴,就让这些道士和僧侣在辽东做法,让那些建奴鬼魂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