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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安排的?其实,自从苏元中到朝廷宣读了金国皇帝的圣旨后,开封府就已经将皇家所有人员的姓名、年龄、官职、身份等信息全部登记造册,一份交给了金军元帅府,留下两份,以便按图索骥。所以,此时面对徽宗的诘问,李石并不回话。

张叔夜从后面挤过来跪下,说道:“太上皇,金人诡诈多端,皇帝已经一去不返了,太上皇您不能再蹈覆辙,如果您真的要去,臣愿率精兵护驾,到时若有特别情况,保护你突围。”

可徽宗此时已经有些晕菜。他做了二十六年的皇帝,真正自己处理重大事项的机会并不多,尤其是遇到这样的事,他更是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他只是继续问,“为何要让郓王还有王妃公主等人一同前去?为何?”

李光前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只低着头等着。正在这时,莫俦亮出金军元帅府的通令宣读说:“金人有令,太上皇如不在申时之前出城到金兵大营,即纵兵入城洗劫全城。”

在场的大臣和太监们,顿时都被吓得魂飞魄散,枢密使孙甫等人竟被吓得差点坐在了地上,等稍稍清醒过来,他们便一起给徽宗磕头,大声喊着:“太上皇还是快点去吧,要不然全城人都会遭到屠戮,都要遭殃啊!”

见此情形,徽宗不得不跟着向导,坐着轿子出了南熏门,来到东御园门口。金军元帅派特使前来,传达了完颜宗翰和斡离不两个元帅的命令。命令说,“令赵佶先到青城大营等待,元帅吃过饭再行相见。”

此时,金人已经不把徽宗当作太上皇看待,而是直呼其名了。同行的大臣和卫士全被拦在西城门外,只允许李光前和丁孚两人相随进入青城大营。

“太上皇出城了!太上皇被金兵抓走了!”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般,很快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就这消息的传开的当天下午,徽宗的弟弟燕王赵俣、越王赵偲及后妃,也都被京城留守司的人带领着相继离开京城,向金军大营而去。百姓们望见之后无不担忧害怕,有两个大胆的百姓,本来想拦住徽宗的,却因徽宗的卫兵太多,连靠前的机会都没得到;当他们看到燕王骑马来到城门口的时候,便拦住马头说,“王爷,你们就想想吧,皇家的人、王爷的人,你们都去了金军大营,咱这京城的生灵百姓们还如何活下去啊?您就留下一个吧,也算是保住国家江山、好向祖宗交代呀!”

可燕王却在马上哭着说,“哎呀,你们哪里知道,那大金指名要我们去啊,我们不去怎么办?”

京城留守司为了好向金军交代,就临时成立了四壁弹压司,由范琼担任四壁弹压使。范琼唯恐行动慢了得罪金人,对拦马的两个百姓喝斥道:“你们懂什么?朝廷的事,不是你们能明白的,闪开!要不,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此时,那两个百姓的身后已经聚了不少人,并且还有人正陆续往这里涌来。这些百姓有来看热闹的,更多是来声援那两个百姓的。他们大声喊着:“王爷留下王爷留下!我们要江山,要活路!”

那两个百姓一看越来越多的人在声援自己,就更有了劲头,直接一边一个拉住马的嚼口,定要让燕王回城。范琼一看,对卫兵们说道:“杀!杀一儆百。看谁还敢搅事。杀!”

只见百姓跟前的卫兵“咔咔”两声,拦马的两个百姓仰面朝天倒了下去。其他人一看这情形,吓得四散而逃。到了傍晚,留守司就贴出了榜文,哄骗京城百姓说:“京城留守司,奉监国令:皇帝到京城之外,已经月余未能返朝,太上皇带领宫嫔等,出城亲自到金军大军前,跟金军谈判,请求皇上回朝,以保证百姓安居乐业。”

榜文是贴出来了,可是百姓们并非都是愚民呀。那些有点头脑有点学识的人,自然知道这里边的情形;因此整个京城民情汹涌,各个街巷都组织起了自我防卫的队伍,有的拿着军器,大多拿的是家里的铁锨菜刀等,当作防卫的武器,以防不测事件的发生。

二月初八早晨,京城留守司担心百姓闹事儿,又贴出榜文,向京城百姓告知说:“太上皇此次出城,是为求圣上早回朝廷,以保江山无虞、市民安居乐业。所有市民不得胡言乱语蛊惑人心扰乱治安,否则严惩不贷。”

下午黄昏时候,再次贴出榜文,上写:“太上皇出城后,百姓不得持有兵器以及容易引发械斗的工具,违者一律严惩不贷。”

不到一天一夜的时间,连发三次榜文,一方面说明天下无主,人心浮动,百姓不愿意沦为金人的奴隶,不愿意当亡国奴,京城随时都可能引起混乱;另一方面也表明,那些卖国求荣的人竭力想维持好秩序,以讨好金人,以便将来在新的朝廷里能分得一杯羹,在新的傀儡政权中能够继续当官作威作福。留守司在张贴榜文安抚民心的同时,加强了京城的警卫和防卫力量。当然,这种防卫,防的仅仅是民众,对金军,他们是屁都不敢放一个的。

徽宗到了青城大营之后,跟着向导,来到端诚殿。徽宗东向坐在客位上,完颜宗翰坐在主位上,斡离不西向作陪。

徽宗一看这架势,再看看两个金军元帅的嚣张态度,从心里就打憷,屁股下像是有针在扎着,小腿肚子既酸又胀,双脚前掌不自觉地向脚心弯曲,他在心里努力告诫自己:他们不过是些野蛮人,是武夫,你是帝王,是天子;对,是帝王,天子!这一想,一给自己鼓劲,竟然出现了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他的帝王气概似乎又回到了身上,语气竟有点激昂的味道,说:“你们口口声声说,你们贵国先皇有恩于我们大宋,你们这话从何说起?其实,是我朝有恩于你们。如果是辽国来伐我大宋,即使亡国我也甘心。可你们如此做法,道理何在?你们去年兴兵,我就传位于嗣君,嗣君又按你们的要求割城犒军,还送给了你们那么多的金银绢布马匹粮草,你们才退兵;如今你们又兴兵,还说什么嗣君失信,你们怎么能如此信口雌黄呢?我知道,你们这一次兴兵,是萧庆、王汭等人教唆的,不过,你们可以传唤这两人与我对质,我相信他们不敢。”

也许是过于激动,或者是说得太急,徽宗说到这里,竟戛然而止,只瞪着眼大口喘气。其实,如此慷慨激昂地讲话,并且完全是即兴的,这在他的一生中还是极少有过的。

完颜宗翰和斡离不一直盯着徽宗,像听演讲一样,听完了徽宗的这番慷慨陈词,似乎听得不过瘾,还要继续听呢,徽宗却骤然停住了,脸被憋得通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随着每一口粗气的呼吸,肩膀和胸脯都在急促地放缩。直到看着徽宗喘得轻点了,脸色略微恢复了一点常态,完颜宗翰跟斡离不对视了一下,微微一笑,才问道:“说完了?还有吗?还有什么,只管说。”

徽宗猛一用劲,咳嗽了几下,摇了摇头,轻微地嘟噜了一句:“没、没了。你们可以把萧庆和王汭叫来,跟我对质。”

完颜宗翰收起了笑容,声音还算平和,但透着傲慢和不屑,说道:“不用叫什么萧庆、王汭,你所说的什么挑唆之事,纯属子虚乌有。这还需要谁挑唆吗?你们大宋、你们父子,到了今天这地步,完全是你们自作自受。你说你们有恩于我朝?是这回事吗?不错,你们是给过我们不少东西,但那是你们赔给我们的,当然就是我们应得的。先来说说你们的不仁不义背信弃义吧。本来,你们跟辽国于百年之前签订有《澶渊之盟》,彼此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可你们为了贪图蝇头小利,看到我们大金强大起来了,就想借助我们的力量,要回你们的燕云十六州,所以你们主动提出要跟我们联合,灭掉辽国,这样的想法,在一般人看来,绝对是不符合常理常情的。你们这本身就已经背信弃义了。可你们为了要回你们的燕云十六州,你们自己没有力量,就想借助我们的力量,这是什么?如果我们不是已经把辽国打得屁滚尿流,你们看着我们力量强大,你们会跟我们联合?只有天晓得!其实,在你们提出要跟我们联合、建立宋金联盟时,我们并不感兴趣,我们也没答应。在两年多时间里,你们先后三次派人到我国 主动联系,可算是诚意满满信誓旦旦,这样我朝才跟你们签订了《海上之盟》。可签约之后呢?你们竟然旧病复发,三次背信弃义,招降纳叛、毁盟败约,一个平民百姓都知道重信守义,可你们呢?你们的信用、仁义哪里去了?你还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对我们指手画脚侈谈什么有恩于我大金?真是不知廉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