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传，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位老学究在夜里赶路的时候，竟然遇到了他一个死去多时的朋友。
这个老学究一向性情刚直，也不惧怕妖魔鬼怪，见到亡友也和他在世时一样的打招呼：“你这是要上哪儿去？”
亡友倒也不见外，答道：“我离开人世后，就在阴间当差。南村那里有个人的阳寿到了，我奉命前往勾摄他的魂魄，没想到恰好与你在路上相遇了。”
于是，一人一鬼就一路同行。
不一会儿，到了一间破房子前，那亡友说道：“这是一个文人雅士住的房子。”
老学究感到很奇怪，就问亡友：“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亡友说道：“一般的人，在白天的时候都忙忙碌碌，为了生计而奔波，以致掩没了自己本来的天性。
只有等他睡着了的时候，脑子里什么也不想，灵魂也是清朗明彻。这个时候，他读过的书，字字都发射出光芒，透过人全身的毛孔照射出来。
而那些字也仿佛是有了形体，模样缥缥缈缈，色彩缤纷绚丽，灿烂如锦绣。
如果这个读书人，他的学问像郑玄、孔安国，写的文章像屈原、宋玉、班固、司马迁那样，那他身上发出的光芒就是直冲云霄，可以与星月争辉；
如果学问、文章比他们这些人要差一点的，那身上发出来的光芒也有几丈高；再差一点的，也有几尺高。
随着学问的多少，这些文人骚客身上的光芒也依次递减；只要读过书的人，最差的人身上也会发出一点儿微弱的光，就像是一盏小油灯，发出萤火虫那样微弱的光芒，只能照见门窗。
当然，这种光芒你们人类是看不到的，只有我们鬼神能够看见。眼前这间破屋上，发出的光芒高达七八尺，因此知道这是一个文人的家。”
老学究不由自主地就想知道，自己的学问有多少，于是就问亡友说：“我读了一辈子的书，不知道睡着的时候，身上光芒有多高？”
那亡友欲言又止，似乎不想说。
老学究再三催促道：“你我是多年的好友，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那亡友沉吟了好久，这才说道：“你实在想知道，我就说给你听吧！
昨天，我经过你教书的私塾时，你正在午睡。我看见你的胸中，有解释经义的高头讲章一部，其中默写了科考的试卷有五、六百篇，经文有七、八十篇，各种各样的策略有三、四十篇。但这些文章，字字都化成了黑烟，笼罩在你私塾的屋顶上。而你那些学生的朗读声，就好似被密封在你那黑色的浓云迷雾之中。我实在是没有看到你的身上发出一丝光芒！”
老学究不以为然地说道：“我知道，你生前的学问就比不上我，所以故意贬低我是吧？”
那亡友却正儿八经地说道：“这是真的！我一点儿也不敢乱说！”
老学究听了十分生气，脸涨得通红，大声怒斥那亡友。
那亡友却大笑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