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杯氤氲雾气的清茶被推到桑雪面前。
她愣愣抬头,对上了席亦安如秋后黄昏般平和的目光,一如过去的每一次。
“不讨厌。”
收回手,席亦安看向向桑雪,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
“一个人到底如何,我会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用自己的理智去判断,你不用妄自菲薄。”
“有意靠近也好,无意结交也罢,都是过去的事了。更何况,你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
“而且,你好像弄错了一件事。”
说到这,席亦安十指交叉搭在桌上,笑道:
“如果只是因为愧疚,那时我不会在你陷入舆论中心后还亲自下场为你做到这个份上。”
桑雪被至亲污蔑成狼心狗肺的不孝女时,席亦安大可以暗地里调动席氏人脉替她将热度降下,待舆论平息后再甩出证据替她洗白,而不是在事态最严重时亲身跳进这个大染缸将桑雪捞上来。
因为一旦行差踏错,桑雪那边的事态无法改善不说,席亦安还会把自己赔进去。
听着熟悉的声音萦绕耳畔,桑雪恍惚间想起几个月前的那天晚上。
大门和墙壁都被红油漆刷满辱骂之词,门口不用收到刀片和钢针、以及鲜血淋漓惨死的动物尸体,门外砸了又出现的喇叭阴魂不散地播放着凄厉刺耳的尖叫。
桑雪连灯都不敢开,只是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呆呆地看着阳台投射到地板上那片薄薄的、冷冷的月光。
不用上网她都知道愤怒的人们会说什么。
忘恩负义的不孝女、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人设塌方的失德艺人、初中辍学的文盲……
这就是她拼命抵达的,最好的未来吗?
明明她已经付出了一切努力了,明明被吸血的是她,明明她本该和大部分普通人一样正常读完初中升入高中……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要不就到这里吧。
她真的好累。
等桑雪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在阳台上。
扶着栏杆往下看。漆黑的夜只能依稀看见楼下影影绰绰的灌木,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看着这片空空荡荡的黑,桑雪脑中反而前所未有的平静。
只要迈出一步,就可以解决一切了。
只需要一步。
就在这时,屋内手机铃声响起。
是桑雪给席亦安特别设定的铃声。
为了不牵连到席亦安,桑雪这段时间从未联系过她。为什么……她会现在打电话过来?
桑雪站在阳台上顿了一会,反应过来后才回到屋里动作生涩地拿起手机。
“……亦安?”
“我在。”
席亦安的话好像总有一种魔力,可以让惶然迷茫的人感到安定,可以扯开云雾指出未来的方向。
那时她说:“既然没有办法,那就听我的。”
她说:“定位发你了,你可以选择我派人来接或者自己过来,有事应该一起解决。”
她说:“毕竟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即使时隔数月,再次回想起来,桑雪还是会为这寥寥数语热泪盈眶。
“所以……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对。”
席亦安盈盈一笑,眉目似秋水明光般清冽:
“我们还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