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称翻书的变脸速度让旁人愣在原地。桑雪不管旁人,她收起硬壳本,随手用签字笔将金发挽起,上前拉住席亦安的手笑道:
“吃晚饭了吗?最近我探了不少好馆子,就等着你来了一起去呢!”
席亦安闻言眼睛一亮,挽住桑雪的手:“走走走!趁着段姐没来,咱们去吃个痛快!”
半个多小时后,桑雪的车七弯八拐停在某条老弄堂旁。
这里有家经营了几十年的本帮菜私房小馆,门头虽朴素得毫不起眼,但菜品却是一绝。
无需菜单,桑雪刚落座就熟练地和服务生点菜:
“……弄堂糟三拼、响油鳝丝、白斩鸡、草头圈子、红烧狮子头、炖糟太湖白水鱼、鸡油炒菜心……”
将应季的几道招牌菜点完后,桑雪看向席亦安,问道:“亦安,你还想吃点什么?”
抿了口服务生递来的碧螺春,席亦安嘴角噙着笑:
“都听你的,我相信你的品味。”
即使两人交情不浅,但每次席亦安笑眯眯地看过来时,桑雪都会有种眼睛不知道该往哪看的感觉。
于是她闷了口茶水,转头对一旁拿着记菜板的服务员道:
“咳……那就先点这些。”
几道餐前冷盘摆上后,服务生陆续离开,本就隔音极好的包厢瞬间安静下来。
上菜后,席亦安并未和桑雪一样立刻下筷,而是沉吟片刻后问道:
“最近在寰宇还顺利吗?”
先前桑雪被针对很大程度上是某些人在“杀鸡儆猴”,虽然风波已过,但席亦安依旧不放心。
受她牵连的,她理应偿还,孰是孰非席亦安记得很清楚。
桑雪正嚼着糟鸭舌,没想到席亦安突然问起这个,她咽下那点皮肉后语气轻松打趣道:
“挺顺利的啊。当初要不是你帮我,我现在估计坟头草都有两米高了。”
席亦安垂眼看向茶汤中不断沉浮的那片茶叶,过意不去道:
“那件事于你而言本是无妄之……”
话音未落,只听得清脆落筷声。
“亦安。”
桑雪放下竹筷,圆润的杏仁眼里中薄雾散去,显露出前所未有的明澈:
“你认为那件事我是受你牵连?”
席亦安点头算是默认。
可下一秒桑雪就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
“不是这样的,亦安。”
“你觉得如果我和你不相识,我那些所谓的’家人‘就不会被有心人挑唆生事吗?”
桑雪语气平静,仿佛她并非那场不孝女剿杀中的旁观者,而不是主角:
“他们想从我的身上夺取更多的利益,而我不想再被他们吸血,我和他们的矛盾是注定会爆发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桑雪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出很细的宽度,认真道:
“亦安,你对于这件事而言,最多只算一根微不足道的引线。我不希望你因为这没由来愧疚与我相交,那样是在浪费你的时间。”
友情应该是让彼此都舒适自在的关系,而不是单方面愧疚的补偿。
对于这份友情,桑雪想过很多。
她隐约觉得自己和席亦安的相处完美得有些难以言喻的“奇怪”。
就像走路时鞋里藏了颗石子,这的确不是什么关乎性命的大事,但走久了才会发现脚底早已被磨得鲜血淋漓。
虽然桑雪一路独来独往,但她总觉得友情不应该是这样客套生硬的关系。
直到今晚,她终于发现了那粒掺在自己和席亦安友情当中的沙砾。
原来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