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嘉靖皇帝的声音冷冷的,而伴随着他的话语,护卫着他四周的禁军当即扑上去,将陶仲文给束缚了起来。
虽然这个陶天师很有本事,就算他的呼风唤雨是假,那丹药的效用却是实打实的,其实还是有用处的,但是嘉靖是什么人?智商在中国所有皇帝中都能排到前列的聪明人。
越是聪明的人,越接受不了自己被愚弄,所以当想明白来龙去脉之后,嘉靖皇帝的脸色都有些发青了,他自以为智珠在握,玩弄群臣于鼓掌之间,没想到竟然被别人给耍了。
一旁的严嵩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那嘉靖皇帝的模样,他知道,这位陶天师的结局怕是不会太妙。
而当嘉靖处理完这事儿,转过脸来之时,脸上的线条已经再度变得柔和。他对严嵩说道:
“今日之事,多亏了爱卿,不然朕险些被奸人所蒙蔽。”
“朕决定,为大学士严嵩加太傅之位,以示嘉奖!”
嘉靖说话之时,虽然面孔对着严嵩,但是他的眼睛依然死死盯在他身后的塑像之上,仿佛这话是说给那塑像听的一般。
严嵩则是猛然一震,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傅!这可是人臣的巅峰啊,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轻松靠着一次求雨而得到!
太傅份属三公,虽然是虚衔,但却象征着巨大的地位与荣耀,在原本的历史上,有明一代,自李善长之后,除了还没出场的“首席活太师”,便再无有文臣得以生加三公!
就算是现在,也只多了一个严凌和一个严铿而已!
而且自从洪武皇帝废除丞相之后,文臣最高的官爵,也只有正二品的九卿,真正和武将那一边,正一品的五军都督府左右都督相对应的,就是三公!
以严嵩的本事,虽然也是为大明付出了许多,但是何德何能,可以与那几位比?显然,嘉靖是看在了这仙神的面子上,甚至就是作态给他想象中的仙人看的!
毕竟虽然不是直系,但是多少也有着一些同源血脉。
敕封完了严嵩,他还觉得不够,又说道:
“此地乃是仙神垂青之所,靖平王神迹现于此,怎能如此简陋?更何况今日降下甘霖,更是有功德于我大明社稷,此恩虽仙神不在乎,但我等凡人不可不报!”
“命户部拨款一百……不,两百万两,重修这庙宇,塑造靖平王的金身!”
听到嘉靖皇帝说的话,身边的几个臣子不由地打量了一番这座庙,神色中说不出的怪异。
不是,你从哪里看出来,这庙宇简陋了?
这庙自建立之后,就一直有京师里的善男信女、富商大贾以及严凌的崇拜者为它捐款,以严嵩为首的族人更不必说,所以已经是相当的宽大恢弘,此时在这滂沱大雨之中,把围观的百姓连同禁军总共几千人全都给囊括在内,也不显得拥挤。
但是在嘉靖的眼里,这却是远远配不上这神仙的身份的。
扩大,给朕狠狠扩大!
要是平常,户部尚书肯定要出来说道说道,他纵然不敢劝阻皇帝修仙,但是这乱花钱的事儿,他还是说得上几句的,然而此时的户部尚书听到此言,却是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
连死硬派夏言都动容,更何况他们这些本来就有些模棱两可的人?一场暴雨将他们的心灵完全给俘获,充满了震惊与敬仰。
身边百姓自不必说,哪怕是现在,也依然有人跪倒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显然是在膜拜,其他的人眼中依然满是敬畏的神色,说话都是小声的。
大雨在持续了大半天之后渐渐减弱,随后又以一场中等大小规模的雨下了三天左右,滋润了京畿的大地。
控制的刚刚好,既使得干旱的田亩得到了补充,又不至于因为雨水太过旺盛而引起洪灾,这般恰当好处的,更使得人们坚信,这场大雨乃是仙人行云布雨所致。
一时之间,严凌在民间的声望达到了巅峰,虽然庙宇还在重建,但是依旧挡不住百姓们的热情,许多人隔着老远就在庙前祭拜。
嘉靖这个发烧友自不必说,他不仅出钱修建了那庙宇,还在宫里也供奉了起来,常日在塑像前念经。
不过,对于宫里的那些道士,他倒是仅仅驱逐、下狱了和陶仲文有关的一部分,剩下的还是留了下来——他总不能在那神像前跪一下,靖平王就直接让他长生了吧?按照逻辑,修道炼丹什么的,还是免不了的。
而且按照流行的民间传说,这靖平王,此时也是仙神序列里的,留下这道士也不算错。
至于到底是哪一个神话序列的,却是相当混乱。这个时候的佛道两方,已经对严凌的身份产生了争夺,道家那边,把他列作“荡寇平魔真君”,佛门那边,则说他是“武平天王”,和昔日的李靖并列,是一团乱麻。
不过谁都没有想到的是,这般争执,竟然也影响到了一个人。
九年后。
河南新野县的知县在夜幕中提起了笔。
他从小爱看那稗官野史与志怪,喜好民间传说,从小就热爱文学创作,今日,就是他动笔书写自己心目中故事的时刻。
旬月之间,已有数个章回落墨,转瞬间,已写到那第七回。
胸中灵感翻涌,仿佛如有神助一般,他挥毫写下:
“这一番,猴王不分上下,使铁棒东打西敌,更无一神可挡。只打到通明殿里,灵霄殿外。”
起笔,将要再写,他忽然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笔锋停在纸上片刻,似是做下了什么决定,要将他心中敬仰之人加入其中,于是毛笔再度在宣纸上流转。
一个新的故事,在他的笔下成型:
“幸有那武平天王在殿外护驾。他见大圣纵横,拿宝剑近前挡住道:“泼猴何往!有吾在此,岂容你猖狂!”这大圣不由分说,举棒就打。那天王举剑相迎,两个在灵霄殿前厮浑一处。”
举起宣纸,看着那墨迹未干的作品,他满意地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