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能杀我!
“我是敖舜遗孀!”
此语一出石破天惊。
敖虏当时就愣住了,脚下的力气下意识松了几分。
什么叫做,敖舜,遗孀?
敖壬一双龙目眯了眯,打量着被敖虏踩在脚底下喘不过气来的人族小女娘,干巴巴的身材,平平无奇的样貌,这也不符合敖舜那厮一贯的审美啊。
“你什么意思?”敖壬问,“敖舜现在在哪里?”
他们之前在老母宫的时候遇到了许莫负拦路,和李九抟交恶之后也不好再闯入老母宫找人,敖舜的消息就这样断在了老母宫。
直到今天,这个人族小女娘号称自己是敖舜遗孀,敖舜这个名字才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龙族护短,不死不休。
敖壬拍了拍弟弟的腿,示意他放开对王小苔的钳制,蹲下来把王小苔扶了起来,又给王小苔输送了一些灵力,让她能够从刚刚濒死的状态中缓一些过来。
敖壬笑得和蔼,他生得又高大俊朗,可以亲近一个人的时候实在是让人无法抵抗,眉目温和,气质清致,好像做什么坏事都可以被他原谅。
阳光下的敖壬就像一缕春风,轻轻吹进人的心里。
“我是王小苔,泾河,安定,王小苔。”王小苔缓过气来之后顺着敖壬的手站了起来,报出自己的姓名,她并不指望敖壬敖虏他们能够认出自己,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又怎么会记住一个蝼蚁的名字?
“我记得你。”敖壬却说道。
“真的?”王小苔的眼睛慢慢睁大,眼里闪烁着浅金色的光芒,像金色的夕阳倒映在湖面上,又被湖面的波纹揉碎了,散落在湖底。
敖壬点点头,准确说出了王小苔的来历,“九重天上,你为你的六十万同胞伸冤。”
“东海龙族还对你下过天下避水令。”
“你怎么会遇到敖舜?还成了他的······遗孀?”
敖壬知道王小苔和龙族可以说是有很深的血仇,这样的人怎么会和敖舜在一起?
“因为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不是敖舜。”或许是阳光过于刺眼,王小苔看着天上的太阳,下意识眯了眯眼睛,回忆着他和她的往昔。
在王小苔勾勒的这个故事中,她认识的是一个叫做失去记忆,浑身是伤,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俊美少年。
风雨飘摇的夜晚,她救了他,他醒过来以后无处可去去,一直和她生活在一起。
她是失去所有亲人的孤苦少女,他是失去所有过去的失忆少年,在骊山的那个小屋子里,他们相依为命,缩在一起取暖。
他叫她小苔,她叫他小鱼。
他们日久生情,在艰难的人世间平静地相爱了一场。
她给他做红烧肉,他为她劈柴烧水,还给她削了一根木簪,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小苔笑着摸了摸自己头上插着的那根木簪。
虽然狼狈,但她还是笑得一脸幸福。
敖虏挑眉,这算什么簪子,不就是一根最寻常的筷子。
但这根簪子保养地非常好,显然是被人握在手里时时摩挲,时时把玩,很得王小苔的爱护。
他们在日月天地的见证下结为夫妇。
很俗套的故事。
敖壬点点头,看上去似乎是信了她,“那敖舜既然得了你的精心照料,那些伤应该很快会好才是,怎么就死了?”
王小苔脸色惨白,发抖的手指让他看起来有种极其罕见的脆弱。
她瞪着敖壬,眼眶泛出血色,咬牙吐出一个名字,像在咀嚼这个人的血和肉。
“黄仙飞!”
“是那个该死的,肮脏的,黄鼠狼!”
“黄仙飞!”
王小苔的嗓音哑得像砂纸,低声继续说着这个哀伤的故事。
黄仙飞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小鱼,也就是敖舜的身份,趁虚而入,在她面前杀死了她的丈夫。
“她这样的孽畜,这样的孽畜!”王小苔猛地抬起眼睛,淡泊如水的平静化作脆薄的假象,她的眸光森冷,活像择人欲噬的毒蛇,能将心底的烈焰化作实体,疯狂撕碎这个世界的咽喉,“在我面前,一刀一刀,一片一片地,把我的小鱼给吃掉了!”
“我只恨我是个凡人,只恨我是个凡人啊!”
敖虏须发皆立,仰天长啸,龙吟震彻山野,为同族的悲惨命运而哀嚎痛呼,“竖子尔敢!”
敖壬也微微闭眼,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人敢如此亵渎龙族!
两条龙被王小苔激得连喷龙息,灼热的气息融化了大地,脚下的土地像蜂蜜一样融化流淌。
王小苔失声痛哭,身体剧烈发抖,无助地跪倒在了地上,捂住脸涕泗横流。
她一身洁白,掩面痛哭的样子,真的很像一个骤然失去至爱丈夫的寡妇。
不知为什么,看着她这幅样子,敖壬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她心里难以倾吐的伤痛,她呼之欲出的绝望,心也跟着她的哭泣直直坠落下去,跌进深渊。
“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可以糊弄过去吧,我要证据。”
“你和敖舜结为夫妇的证据。”
敖壬摆脱了那种莫名而起的怜悯,冷声问道,“我要你向我证明这个故事的真假。”
王小苔一边抽噎,一边拉开了自己的袖子,“我们曾经在月下啮臂为盟,天地日月共证!”
她的嘴唇发抖,态度却异常坚定,像是很不满意他们对她的质疑,母狼一样凛冽地维护着她的爱情。
霜雪的臂膀上有一圈深入肌理的齿痕,即便这么多年过去,这个齿痕都还泛着血丝,未曾消退。
这些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这个齿痕上的确散发着极淡的属于敖舜的味道,这个味道应该是来于敖舜的血和唾液。
虽然浅淡,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伤痕的确来自于敖舜。
啮臂为盟,王小苔的手臂上有敖舜的牙印,那相应的,敖舜身上也应该有王小苔的痕迹才对。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王小苔身上会有这么让人讨厌的味道,想来是啮臂为盟的时候王小苔也喝下了敖舜的龙血。
这是被敖舜标记为伴侣的味道,张扬跋扈地留在王小苔身上,阻止一切想要靠近她的龙族。
“我还有一封信,那是小鱼后来清醒以后给我的婚书。”王小苔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封毫无褶皱,经过精心保存的泛黄的信,王小苔无比爱怜地抚摸着这封信,就像在抚摸逝去爱人光洁的肌肤,“他说过他要娶我!
“天地共证,东海为誓,此心不渝!
“这是我们的誓言。
“他还说要带我去看海底的火山,去环游这世上的名山大川,去天涯海角看漫天繁星······”说着说着王小苔又哀哀哭了起来,“可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小鱼!我的小鱼!”
“我可怜的小鱼啊!”
王小苔哭到后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垂着头,泪水在她身下汇成一条小小的河,她犹如一只洁白的天鹅在下雨天的湖面上垂下脖颈,临水而照。
敖壬接过那封信,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敖舜在写这封信的时候的情绪,他的确很高兴,说要带个凡人小女娘回龙宫,他也的确说了自己要娶她。
信的一角还有敖舜的唾液,那个恶心的家伙似乎还在信上亲了一口,上面散发着极为愉悦的气息,可以看出当时敖舜快乐的心情。
倒是符合敖舜那厮随时随地都能发情的性格。
看样子,她的确是敖舜的遗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