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多前,关家五郎陷入绝地,最终逃出生天,但万念俱灰之下,在五台山剃度出家。
本想放下一切斩断红尘,可是仅仅是过了几天,一个暗卫密探便出现在他面前,而手中带着的,是是一封密信。
关五郎当然认出了那字迹,正是他的亲娘,而密信中第一段便是唐舞的责备。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密信后面的计划,这大胆的计划实在是震惊了关五郎,而且,其中更有直接帮七弟亲手报仇的一步。
关五郎沉吟一会儿便下定决心,一股杀气随即升起,与其和尚的身份配合显得十分违和。
“看来我与佛还是无缘啊……”
很快,关五郎看到了密信中最后一句。
“阅后即焚!”
这时,寺中方丈推门而入。
关五郎连忙将密信塞入口中,一吞而下。
整个过程与关武如出一辙,不愧是父子。
…………
边城郊外,关五郎拔出七郎的虎头乌金枪,慢慢走向潘仁美。
潘仁美实际上也是沙场宿将,面对关五郎的杀气反而冷静了下来。
“你没死?可惜了,看样子你是想杀我?擅杀朝廷命官,你是想关家满门抄斩吗?”
看着有恃无恐的潘仁美,关五郎却是冷笑一声。
“杀你的乃是项党人,与我关家何干!”
关五郎一步向前,潘仁美也是瞬间反应过来,对方是真敢杀他也真要杀他。
关五郎颇有勇名,潘仁美没有战胜的信心,连忙将身旁兵士扔向关五郎,自己则是趁机后逃。
关五郎也没有意外,长枪轻易格开,反手从背后掏出腰间强弓。
该弓比之一般的弓大了整整一号,其上还有各种机铦。
眼见潘仁美已经走出近两百步,已经超出了一般强弓的射程。
关五郎却是不急,弯弓搭箭,一箭便射中两百步外的潘仁美,两百步之遥仅洞穿了潘仁美的身躯。
“果然是强弓,射程,力量俱是可怕。”
虽被贯穿,潘仁美却还留着一口气,此刻的他后悔极了,两人正面对拼,身为沙场宿将的他还有一点胜机,可这逃走举动,却是断送了自己的生路。
关五郎正步步逼近,潘仁美忍不住咆哮。
“我只欲为我儿报仇,当日你弟杀我儿时便没想过那日之死?如今你为你弟报仇,也罢!给我一个痛快吧!”
说着便闭上双眼等死,临死之前倒是硬气了一把。
关五郎却是冷冷看着他,没有再作侮辱之举。
“是的,报仇而已,谁也不比谁高尚,不过还要借你的死一用,抱歉了。”
关五郎没有给潘仁美一个痛快,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等候他死去。
“你!”
潘仁美也无可奈何,堂堂一大将,就这样屈辱地死去。
待潘仁美彻底死去,关五郎也没有太多波动,默默地将一些早就准备好的甲胄碎片随意洒落后,转身便走。
“七弟,哥为你报仇了……”
半个时辰后,一支巡逻的边防军士才发现死在这里的潘仁美。
根据潘仁美身上的大箭以及身旁散落的甲胄碎片,很快便锁定了作案之人,项党。
…………
半月后,项党拓跋部落中,关五郎带着稍稍长出的短发,来到了拓跋首领帐中。
“宜伶商号五掌柜见过节度使。”
上座之人乃是如今项党族的首领,也是皇帝封赏的定难军节度使,李克睿。
作为一地首领,自然也是宜伶商号的大客户,面对着宜伶商号的人,自然也是亲切地很。
“掌柜客气了,我定难军近年能发展得如此迅速,少不了宜伶商号的帮助,今日宜伶商号有何需要,自然可以直说。”
作为一地头领,李克睿却是一个十分爽快之人,喜欢单刀直入。
不用客套,关五郎自然乐意。
“坦白说,在下为节度使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李克睿眉头一皱,没有人喜欢听到坏消息,这一方土皇帝更是如此。
“你什么意思?宜伶商号是要与我项党开战吗?”
关五郎赶紧一笑。
“自然不是,只是阁下有没有听说中原边城那边发生了一桩凶案,死的是前朝廷大将潘仁美。”
李克睿不明所以,点头说道。
“好像距我项党不远,听说了,但那与我项党何干?”
关五郎摇头取出一份密函交给李克睿,李克睿接过一看。
不看还好,一看却是暗暗心惊。
“正如卷宗中所写,如今潘仁美一案已然查清,他命丧于神臂弓之下,而且他的尸体一旁还散落了一些甲胄碎片的其精良程度远超中原水平。”
说着关五郎玩味地看向李克睿。
“相信阁下一定清楚这神臂弓吧,相信不久便会有中原朝廷使臣前来询问,还望阁下做些准备为好。”
李克睿正色道:“我项党的神臂弓从未外售,又……”
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了,项党的神臂弓确实从未外售,除了半年前宜伶商号牵线搭桥的一个塞外神秘客商。
当时其用夸张的价钱买下了上一代淘汰下来的几把神臂弓,为此项党部落还高兴了好一会儿。
如今一想,李克睿哪里会不明白其中猫腻,立马怒目拔刀。
帐外卫士也是听到动静举刀对着关五郎。
“你们是要与我项党开战?”
关五郎也是不怕轻笑抿着茶水。
“节度使想岔了,这是一个危机,但危险的同时也是机遇,我是来谈生意的,自然是有选择的余地。”
李克睿狐疑地看着关五郎,示意卫士退下。
关五郎暗松一口气,表面上还是从容无比,鼓起了掌。
“节度使好气度,我看项党自然是不想与我朝为敌,那不为敌自然最好是为友,有有道是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自然是结友的最好方式。”
李克睿皱眉。
“共同的敌人?是要我项党伐北莽?荒唐,我宁愿对抗……”
李克一下子就说出了真心话,如今形势明显是北莽强而中原弱,他又怎可能帮中原对付北莽呢。
关五郎却是毫不在意,继续抿着茶。
“如果我说,我能造成北莽一举覆灭的局面,请问阁下是不是会有一点别的想法呢。”
接着又是一口茶,接着说道:
“例如,项党该立国了!”
接着又是一封密函,里面的信息看得李克睿触目惊心。
李克睿默默放下密函。
“这计划有多少把握?”
终于上钩了,关五郎放松一笑。
“只要节度使参与,八成以上的把握,而且节度使也会获得你想要的东西,又何乐而不为呢。”
李克睿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点头答应。
…………
北莽禁宫大牢之中,浑身是伤的关四郎被关押于此,金沙滩一战,关四郎战败被俘,要其身份却是没有暴露,只当是中原一般将领。
而萧太后机缘巧合下见过其身手,却是欣赏其勇武之姿态,起了招降之心。
起初关四郎自然不应,但萧太后也是有耐心,再给了关四郎想清楚的时间,关入这大牢之中。
关四郎还在挣扎犹豫之中,在他心中有报金沙滩之仇,忍辱负重之念,隐隐想着答应招降。
可就在这时,一旁狱卒们竟然突然打了起来。
就在推拉之间,一封书信竟不知不觉飞到了关四郎的大牢之中。
众人都没有发现,但牢中的关四郎自然是发现了,在众人不觉之下偷偷收起。
直到骚乱平息,关四郎才偷偷拿出书信观看。
细看之下,关四郎却是心惊,这是他娘的字迹。
而信上内容同样是让他心惊,又是详尽的计划。
而最后一句更是熟悉的话,“阅后即焚!”
这时,狱卒正在靠近,关四郎同样是不假思索地将信吞下,硬生生咽了下去。
“怎么了,你不舒服?”
狱卒打开牢门,看见武四郎的模样不禁担心起他的身体。
关四郎连续吞咽几下口水,这才恢复了脸色。
“没事……”
狱卒这才放心。
“太后再次召见,我说你也应该考虑清楚了吧,干什么和好前程过不去,太后看得起你自然答应就好,这些战乱的日子,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那名狱卒滔滔不绝地劝说着关四郎,显然是一个嘴碎的,大道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好吧,我愿意归顺大莽!”
那名狱卒还在滔滔不绝。
“不是,我说你啊,怎么就一根筋呢?归顺又不是背叛,你们汉人也有名言,良禽择木而栖……”
“等等……你说什么,你愿意归顺?真的吗?”
那狱卒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双手抓着关四郎摇了起来,反复确认。
“不……不行吗?”
那种态度,让关四郎也开始不自觉怀疑起自己。
“不不不,当然行,太行了!我跟你说,这绝对是你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我大莽对你们这种人才最是欢迎!”
“你知道你最缺的是什么吗?不是能力,不是努力,而是平台,你需要一个合适的平台,只有我大莽才是最合适你的平台,能够将你的能力发挥出来。”
关四郎反手抓住了狱卒的手,实在是受不了了。
“好,好,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可以帮我跟上面说一声?”
狱卒也反应过来。
“对对对,我这就去禀告。这是今日最好的消息了。你一定会为今天的决定而自豪的,我跟说这世上就没有比我大莽更适合你的……”
狱卒一边走着一边还在喃喃,虽然还想再说一下,不过还是先上报要紧。
萧太后可是下令了,有谁可以劝降此人,直升两级,赏金百两,也只有他这无敌利嘴才能完成这不可能的任务。
看着这话唠远去,关四郎深吸一口气,计划开始了,没有回头路!
…………
萧太后得到了消息,非常高兴,第二天便召见了关四郎。
“罪民木易参见太后。”
关四郎身戴枷锁,却是非常恭敬地跪拜着这敌国的太后。
可是他并没有表露出真实的身份,而是用起了化名。
这化名自然是唐舞安排的,连同一系列的身份信息都已经做好。
萧太后见此十分满意,抿起了茶水点头问道:
“木义士,看来你想清楚了,能告诉本宫,你的改变理由吗?本宫记得半月前你还是宁死不降的。”
关四郎自然也是早有所料,不慌不忙回答着。
“罪民乃是南人,如若可能,自然是不愿投降别国。可思前想后,易孜然一身,欲要复仇恐怕只能依附大莽……”
关四郎语气悲凉中又带一些决绝,让人更容易相信。
萧太后原来只是随口一问,这人有本事能用即可,她有的是办法控制住他,可关四郎突然提到复仇却是勾起了她的兴趣。
“复仇?你有何仇要报?”
关四郎一脸决然。
“易也是这几天回想前尘才发现,无父无母,军中兄弟便是手足,复仇自然便是为我死去的弟兄复仇,复仇对象一乃是大莽当日领军将领耶律斜轸,其二为我军将军与统帅,关武与潘仁美!”
说着关四郎突然咬牙。
“如果可能,其三便是南人皇帝赵光义!如非他们的错误决断,我的兄弟们又怎会白白牺牲,所以归根结底他们也是我的仇人!”
萧太后嫣然一笑。
“要归降我大莽,却要向我大将复仇?你这话是对我大莽的挑衅吗?”
一旁护卫下意识地握着刀柄,只要萧太后一声令下,便要将这大胆之人拉出去正法。
关四郎却是脸色不变,放声说道:
“易要真心归降,自然向太后说明一切,至于对耶律斜轸的复仇,自然会合乎大莽之法,当易证明易的价值超过耶律斜轸后,自然可以取而代之,随即报仇。”
“易相信大莽自然会选择更有价值之人!”
最后一句话关四郎刻意说得更大声,其自信更是赢得了萧太后的满意。
萧太后鼓掌说道:
“好一个自信之人,不过本宫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第一个仇人,耶律斜轸自然身死,而杀他之人,正是你的另一个仇人,关武!”
这消息显然只有萧太后一人知道,连一旁的护卫都是一脸茫然,这刚赢得一场大战的大将就这样死去了?
而此事的具体缘由,时间还要稍微倒推,回到关武得救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