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杀的,‘捕杀所有白化动物’——摄政王是认真的么?我看他压根不明白,饲养和训练一只白鸦要花多少时间和心血!”
有人的声音从储藏间外传来,而后是两阵脚步声,
“白鸦不是白子,是完全不同的物种。”另一人提醒他。
“这我当然知道——可那些蠢蛋就不一定了。一只白鸦刺杀了王后、摄政王,刺杀了御前会议,因而所有的白鸦都该死。见鬼,说真的,为什么会传出这种传言?”
“大抵是因为君临死了两千多人,几百人目击了蓝眼睛的死者,幸存的两位大臣和摄政王也用名誉作了担保。”
“谁在乎他们的名誉,你听着沃格雷夫博士的怒吼了?指不定命令已经到了。”
“那也不是我们该担心的问题,你应该能赶在执行前拿到黑铁链环。”
(注:学城的助理学士在某一领域学有所成并通过测试之后,会被授予一个链环,代表学成。渡鸦学的链环是黑铁材质)
“叫执刑恐怕好些罢。”
“摄政王有摄政王自己的考量。自王座厅事变以来,君临的南瓜涨到了八个铜板一个,一枚银鹿只能买一些生玉米,而夏天的时候,一枚银鹿可以叫一桌上好的羊肉、鸭子、一碟豌豆、四杯麦酒、燕麦面包,甚至还能找回几个铜板。若是没一点举措,很快连高庭的物价也要涨上去,我敢打赌,要是秋天只剩两周的消息传出去,粮食的价很快又能翻个倍。这样下去,不用异鬼动手,等冬天来,要不了几年,七大王国自己就要遭不住。君临的城墙都防不住,他们倒是指望自家地下室的粮能救他们活过这个冬天。”
“我现在不想跟你辩论这个。这整个事都生得蹊跷。学城建成以来,没人听说过会说话的龙。更别说那些闻所未闻的魔法,还刚好出现在异鬼来临时,与其相信这些是真的,我还不如相信这龙本身就是异鬼……若这些都是真的,整个神秘学教材都要重写了——不过哪有人会修神秘学。”
“嘘!”
那两个灰袍家伙似乎终于是注意到了这边,身体同时绷紧。
牧师沉默地研读着手上的书,十几二十秒才翻去一页。
等他翻了大约二十页,那两个穿着灰色长袍的家伙才对视一眼,试探地问了一句:“喂?你在这干嘛?”
没有回应。
“是个学徒。”另一人提醒他。牧师脖子上的项链连一个链环也没有。
“呸,聋子也能当学徒么?学城现在就这么缺人?”
“是个男人就能当学徒,别说聋子,就是瞎子和傻瓜都能当。也就难怪那些傻子有许多人一生都拿不到一个链环啦。”
“哎,算啦,连这儿也有人……本来就图个没人的地方随便骂几句……”
“哇哇哇!”牧师忽然大叫着跳起来,那两个灰袍人因此而吓了一大跳。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人有个坏毛病,一读起书来就太容易沉浸。两位助理学士是何时来的?”牧师向他们两个问,引得那两人皱起了眉头:“刚才我们的对话,你听到了多少?”
“什么对话?”
“啧。”那两个灰袍人虽很不愉快地啧了一声,但脸上的表情却明显放松,“储藏室没上锁,你不是被罚紧闭,你不该来这。”
“学城最近太多人忙着忙那的,也就这里还算僻静了。”牧师笑了笑说。
“算了,这里不归我们管。”两个助理学士暗骂一声倒霉,正要离去,却随口问了一句,“你读的是什么书?只要不是偷来的,我们就不会问罪。”
“是手抄本,大人。”牧师给他们看封面。
“——神秘学。”两人脸色骤然变冷,牙一咬,脚一拧,快步走出了房间。
牧师再度坐了下来。这场景在学城见得太多了,不管是渡鸦学、军事学、医学等等学科甚至帝王的举措,总有学士和助理学士津津乐道或唇枪舌战,唯有神秘学,除了授课,从没人提到它。仿佛多提一个字就叫身价低了半分。
他将瓦雷利亚钢的链环从怀中拿出来,又藏回去,继续看书。
瓦雷利亚钢如今已无法产出,因而较为珍贵,可要拿到这珍稀的链环却是一个不易又没用的过程——学城会告诉所有学徒和助理学士,魔法好听却不实用,在那伟大的瓦雷利亚纪元,与瓦雷利亚钢的制作方法一样,于漫漫长夜中消抿,如今能看到的不过是那个时代皓如日光的火焰中燃尽的一缕灰烬,剩余的只是一些毫不实用的伎俩。
大多被警告过仍毅然钻研神秘学的学士被许多人瞧不起,认为他们不过是异想天开、自认不凡、觉得能挖掘出魔法奥秘的傻子。
于是这证明研习完成“高级神秘术”或者叫“魔法”的瓦雷利亚链环,并不需要、也不可能让学生学会魔法。
甚至连其他神秘学的知识也只是入了个门。
尸鬼,它们怕黑曜石,在这里也被叫作龙晶,异鬼大抵也是如此,写着这知识的书甚至没被归类到神秘学相关的书架上,而是放在了古历史那一类。可这本书同样写了它们怕瓦雷利亚钢,而瓦雷利亚钢制成的“寒冰”,在晚宴上也需要将劳勃千刀万剐才能将其杀死。
简直像瘟疫一样……迭代进化克服致命的缺陷……
牧师忽然心中一动,似乎闪过什么灵感,但又没抓着。
又有一阵蹑手蹑脚的脚步声传来,他当是又几个偷闲的学徒,本来不打算在意。
“阁下。”她开口向他说。
是个女声。怪了,女性不被允许学习或加入学士组织。
牧师回过头,是一个罩在灰袍里,一头铜红色头发,红色眼眸的美丽女性。“梅丽珊卓?”他问。
“你认识我?”
“不认识,只是听说过。”雷克斯描述过她,是个真正会使用魔法的女祭司,“你为何会在这里?”牧师将书合上,去摸长袍下的钉头锤。
“我是来找阁下的。想请你带我去见你们的主人。”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