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准备退出大帐的大小头目们眼前一亮,不由得看向说话之人。
张燕也顿住了脚步,盯着那人问道:“白饶,计将安出?”
白饶挺立在大帐中心,不紧不慢的说道:“尔等只顾着向前厮杀,说什么一日破关。非是我扰乱军心,一旦攻城不顺,三日内粮草告罄,二十万儿郎饿着肚子去厮杀?到今天大军离了弯月谷已有十日,粮草尽数带在军中,诸位可想过父母妻儿亲眷近邻?数十万老弱妇孺吃什么活下去?”
张燕不耐烦了,白饶你嘴上说着不是扰乱军心,可这话不但扰乱军心更是严重打击了士气,于是厉声喝道:“白饶你给我住口!来人呐,白饶惑乱军心,罪不可恕,拖下去,给我责打三十军棍。”
军帐外迅疾进来两个彪形大汉,架起白饶的胳膊,拖着就往外走。
“燕帅三思、众位兄弟三思,如今黑山军已经是山穷水尽,无路可走,只有降了左将军,才能保全黑山所有人的性命啊!”白饶到底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投降!?”果然也是一条出路。
郭嘉坐镇怀县城,接到陈宇传递过来的情报,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便让人传信给太史慈、臧霸,放开三陉出口,直接等着鱼儿上钩。
于氐根、罗市、大计三人各自带领着七八千人马,与河内军已经对峙了五六日,这日听到斥候报告说河内军退出了陉道出口,都是大喜,以为萁关那边被燕帅攻破,堵在三陉出口处的敌方人马前去支援了,于是不约而同的带着人马出了陉道,直扑河内。
于氐根三人出了陉道,兴冲冲离开了山地,奔跑在旷野中时,心情愉悦到了极处,因为此战过后,黑山军就拥有自己的城池与土地了。
但是,人生的转折就发生在一瞬间。正在撒欢的黑山军突然就看到一堵堵人墙,正迈着整齐的步伐向着他们逼了过来。
陶升、眭固押运着粮草赶到轵关陉时,却看到一支大军堵在了入口处的轵关城,城头戒备森严,军旗猎猎,大纛上写着一个‘赵’字。明显有别于黑山军的装备和气势,陶升与眭固对视一眼,明白张燕这次真的是插翅难逃了。
陶升、眭固自报家门,赵云在河内呆了那么久,当然知道他们二人身在黑山心在刘,当下打开关门,放二人入城歇息,带来的粮草,正好可以补充河内军的军需。
白饶的一番话,给张燕带来了无数烦恼。第一天派出了五支队伍,轮番攻城,结果连萁关城的城头都没碰一碰,留下一大片伤亡者后,灰溜溜撤兵。到了第二日,再安排攻城的时候,一帮头目开始你推我,我推你,表现出了极为良好的谦谦君子风度。张燕知道,黑山军因为多了一条路可走,开始‘怯战’了。
果不其然,第三日一早,就有人跟张燕打小报告:雷公的亲信部下梁小乙带着三百人降了河内军。原来雷公并不姓雷,只是因为嗓门大,得了一个‘雷公’的绰号而已。
这人刚走,又来了一个,“燕帅,李大目治军不严,部下五百人脱离队伍,不知去向。”
接着,又.....
于是第三日黑山军军中谣言四起,士气低落到极点。
到了第四日,军需官来找张燕,“燕帅、军中的粮食仅够今天早上吃一顿稀粥了。”
“陶升、眭固怎么还...”张燕说了半截才惊醒过来,后路没有了,还谈什么粮草,只好无力地挥挥手,“你暂且下去吧,粮草我来想办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张燕能有什么好办法,如果说有,只有一个——杀马。
战马是将士的命根子,战场上最靠得住的战友,听到张燕要杀马充作军粮时,骑兵跟有战马的大小头领们急眼了。
二十多万黑山军,战马将近一万匹,真的靠吃马肉充饥,也能支持个四五天,关键是谁舍得杀了自己的战马?
张燕看了一眼有点情绪失控的部下,让亲兵把自己的宝马拴在木桩上,论起大刀,一下就斩断了宝马的脖子。
大小头领看到这一幕,顿时呆住了。张燕则是头也不回,进入了军帐。张燕的这匹战马,乃是大宛名驹,陪伴他已经走过了六年的风风雨雨,数次在死亡的边缘将张燕带离险境。
大帅的大宛马都死在了刀下,其余人等再也说不出其他话,只好安排人手杀马。
吕布带着四百多人驻军小沛,通过拉壮丁、剿贼寇的方式,短时间内竟把队伍发展到万人左右。人有了,不能穿着麻布做成的衣服,举着木棍作战吧?怎么办?于是有人给吕布出主意:东海糜家,富可敌国。
初来乍到的吕布听到这个消息,不仅没有露出欢喜,反倒是忧心忡忡。当年叱咤风云的吕温侯,如今为了区区几幅铠甲、几把刀枪,向一地方豪强张口,吕布还真的拉不下脸来,最关键的是,既便张开了口,万一人家不理自己怎么办?
几番细思量后,吕布让身边的文书写了一封姿态谦卑的书信,派魏续前往东海。
萁关前,轵关陉中,因为到了吃马肉的地步,逃走、投降的黑山军越来越多,到了昨日,张白骑、白饶两人,率部投降了。
情势发展到现在的模样,张燕已经无力再去约束部下,只能眼看着一队队人马离去,只有自己的嫡系部队,还在坚守。
“燕帅,”王当来到张燕的大帐,轻声说道:“夏侯兰前来相见。”
黑山军的斥候也不是摆设,对战到今天,已经摸清了敌军大将的底细。
“这是想要劝降来者,”张燕自嘲的一笑,“还真是有耐心啊。”
“夏侯兰与燕帅同为乡里,”王当说道:“见还是不见?”
“当然要见。”张燕道:“时至今日,黑山军进无可进,退无所退,除了投降,还有别的路吗?”
“夏侯兰见过张将军。”走进张燕的大帐,夏侯兰不亢不卑的拱手为礼,“见过黑山军各位统领。”
“你我两军对峙十余日,”张燕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胜负未分,不知夏侯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为保全黑山军十余万部众性命而来。”夏侯兰淡淡一笑,“于氐根等三位头领已在怀县城内做客,弯月谷三十余万妇孺皆已接到河内,妥善安置。”
“轰隆隆”,夏侯兰的话如一道惊雷炸响,大帐内顿时鸦雀无声。
张燕本来还想着提点不过分的要求的,这一刻心丧欲死,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我军降后,”王当率先反应过来,“燕帅如何安置?”
“兵贵精不贵多,一直为左将军所坚持,”夏侯兰侃侃而谈,“黑山军降后,当择其精壮为兵,余者或种田,或为辅兵。军中大小头领,尽皆量才录用。至于张燕将军,依旧统领精简后的黑山军。”
王当目视张燕,看到张燕微微颔首,便说道:“既如此,黑山军上下,愿意追随左将军左右,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夏侯兰并不接王当的话,只拿眼看着张燕。
张燕无奈,只得亲口重复了王当刚才所言,夏侯兰微微一笑说道:“张燕将军,今后你我便是一家人了,同为左将军效力。待我回到关城,便令士卒将粮食送出,你这边安排接应便好。”
十日后,刘驹的亲笔任命书到了河内郡。黑山军精简后,大军三万,更名为太行军,张燕为平北将军,陈宇为宣教使,其下陶升、眭固、白饶、雷公、李大目等人各领兵五百至数千不等。太行军分别驻扎在太行山南边四个陉道内的紧要隘口,整军经武,待机而动。
黑山军的问题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泰山郡奉高城内,刘驹的目光盯在了沛县。
河内郡战事告一段落,如果要攻略并州,并州那复杂的山区地形并不适合骑兵冲锋,反倒是位于华东平原上的沛县周围,更适合骑兵驰骋。于是一纸调令,赵云南下,太史慈依旧驻军平原,高顺回琅琊。
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吕布,浑不知被一支利箭对准了心窝。
幽州涿郡故安城内,经过界桥之战、龙凑之战而大败亏输的公孙瓒终于等到了报仇的机会。
崔巨业,一个自称会占星术的家伙,被袁绍派往故安城。崔巨业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五万大军。五万人久攻故安不下,崔巨业萌生了退兵之心。
五万冀州军此时也就剩了四万左右,在崔巨业的指挥下,沿着巨马水南下。战机来临,公孙瓒亲率三万人追击,斩杀近万,大破敌军。崔巨业收拾残兵,继续南逃,于是一追一逃,公孙瓒的大军再次进入冀州境内。
袁绍得报大惊,急令刘备率军北上,阻截公孙瓒。
刘备心中十二分不乐意,毕竟曾在公孙瓒那儿混吃混喝了不少日子,但再不乐意,军令不敢违,只好带着关张二人,领着一万人马自邺城出发,斜刺里向着渤海郡方向而去。
这日正走着,只见前边败兵如潮水一般涌来,刘备急忙令人阻止,并派人寻找崔巨业。
公孙瓒大军在后方闻听敌军援兵到了,也不敢再追击,于是就地扎营。
刘备忙到深夜,才算安抚了溃兵,回到自己的营帐,只觉得又渴又饿,看到案板上放着一大碗清水,想也没想,端起来‘咕咚咚’一口气就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