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你还没有睡吗?”
卢妮娅推开门,这里是卢安娜的卧房,卧房里的灯大开着,而卢安娜抱着她的双腿坐在床上,怔怔地发着呆。
“姐姐,你回来了。”卢安娜用笑脸迎接了卢妮娅,“我还以为你又要在实验室里不回来了。”
卢妮娅走到了卢安娜的窗边,牵起了她的手,眼神中带着歉意地看向她:“对不起,娜娜,原本应该跟你一起度过生日的。”
只是电子钟上的时间显示,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克雷接到了重要的案件线索,而实验室那边也出了一些紧急状况。”卢妮娅的声音略有些低沉,卢安娜也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了挫败。
“我理解的,姐姐。”于是她反过来轻轻地抚摸着卢妮娅的背部,“瑞贝卡女士说联系不上你,我就想到你肯定是在处理一些重要的事情。”
卢妮娅打开手机,才注意到手机里好几个来自瑞贝卡的来电记录。
“这是。。”
“是我让她找你的,不过已经没事了,姐姐。”卢安娜说道,“其实我今天新认识了两名朋友,托他们的福,我今天过得很开心。”
“这可真是个大消息,卢安娜竟然交到了新朋友。”
“拜托,我朋友很多的好吗?才不像姐姐那样。”
“好好好,你的朋友很多,我的朋友很少。”卢妮娅揉了揉卢安娜的头,心情似乎也好转了不少。
“不过,我从他们那里听到了关于姐姐不好的消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们。”卢安娜说道。
卢妮娅的手停住了,“是什么消息?”
。。。
“我翻阅了法院关于那起裁决的记录。”赫莫尼说道,“相对于实验室而言,受试者本就是处于弱势的一方,所以最开始的庭审意见是认为维克托应该支付赔偿。”
“但第一次休庭后,维克托展示了一份体检报告,出具日期恰好是实验的前一天,根据他的说法,这次体检是受试者自己去医院做的,也就是说,他完全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达不到实验要求。这是真的吗?”
乌斯的母亲脸色有些为难,不知道应该如何作答。
赫莫尼看在眼里,做出了一个平易近人的笑容,说道:“你只需要按照实际情况告知我就行,我之所以这么问你,只是为了了解更多的细节。而且,结果也不会更差了不是吗?”
“是的。”乌斯站了出来,“父亲那段时间经常咳血、脱发,而且总是心不在焉的,我们担心他身体出了问题,就陪他一起去医院做了检查。”
“是这份报告吗?”赫莫尼拿出了一份封存的体检报告,那份报告的很多指标都被标红圈了出来,而在结语的部分则写着:体检人多项指标低于正常水平,疑似存在免疫系统疾病,建议做进一步检查。
乌斯点了点头。
“你们有做进一步检查吗?”
“没有,因为第二天就是约定的实验进行的日期,所以我们很慌乱,就先回了家。”
“维克托申辩称,根据合同条款,受试者在身体状况达不到实验要求时,有义务告知实验室,如果因为受试者没有履行告知义务,导致实验失败,失败责任由受试者承担。”赫莫尼又拿出了那份实验合同,“我看了合同,里面确实有这个条款,你们之前知道吗?”
在赫莫尼的注视下,乌斯的母亲缓缓开口道:
“我们是在维克托说出来的时候,才知道的这个。”
“就算你们没有这个意识。”赫莫尼的脸色有些奇怪,“你们的律师难道没有仔细看过实验合同吗?”
“我们不知道。”乌斯的母亲只能茫然地摇头。
“难怪你们在庭审的时候表现得十分震惊。我在调查过程里也拜访过其他人,有一部分人认为你们是为了骗取高额的赔偿金,才故意隐瞒这个消息的,其中包括好几位陪审团的成员,你们在庭审时的表现更加加深了他们的猜测。”
“我们才不会那么做!”乌斯反驳道。
“根据我的观察,我也不认为你们是那样的人。”赫莫尼说道,“那么是为什么,你们也知道死者的身体状况不好的情况下,还是让他去参加了实验?”
“我们需要参加实验的钱。。。”乌斯的母亲说道,“那是最后一次的实验,给的报酬比前几次的总和还要多一些。”
“不,不是这样的。”乌斯插话道,“母亲,不要再说那个律师教你说的话了。”
他看向赫莫尼,说道:“我们也劝说了父亲,让他不要再去参加实验了。他在参加实验之前一直是一个健康的人,但在参加实验之后却变成了病人,我一直怀疑是那个实验有问题。”
“乌斯,你不要乱说话。”乌斯的母亲表现得有些着急。
“放心,夫人,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赫莫尼说道,接着他看向乌斯,“你接着说,你怎么觉得那个实验有问题?”
“父亲的身体明明一直在变差,但是在参加完实验的几天里,却会表现得和正常人一样,而每到临近下一次实验,他的精神状况就越是糟糕,嘴里一直在念叨为什么下一次实验还不开始。”
“你的父亲有提起过实验的内容吗?”
“没有,不管我们怎么问他都不愿意说。”
“还有别的可疑的点吗?”
乌斯思索了一会儿,缓缓地摇了摇头。
“好吧,让我们说回你的父亲。你刚才提到,你们劝说了你父亲,但是他还是坚持去参加实验,能告诉我更多细节吗?”
“就在那天下午,我们回到家之后,我和母亲商量着,不要让父亲再去参加实验了,父亲却说,这是他和维克托先生之间的事情,我们没有权利阻止他。我们试着再劝说的时候,父亲就开始发脾气,四处砸家里的东西,等到他冷静下来之后,又来跟我们道歉,说恐怕实验确实对他造成了不好的影响,但想要叫停不是他说了算,然后他就拿着电话出门了。”
“他说了想要叫停不是他说了算,然后拿着电话出门了?”赫莫尼复述了一遍,意识到这里跟之前的记录产生了冲突。
“到傍晚的时候,父亲又回来了,那个时候他看上去十分自信。他跟我们保证说,第二天的实验不会出现问题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拿到一大笔报酬,让我们放心。结果,第二天。。”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你的父亲当天跟维克托反馈了他的身体状况,但是维克托却以这是实验的正常现象哄骗他继续去参加实验呢?”赫莫尼问道。
“可是为什么?不是身体状况不行会导致实验失败吗?”乌斯有些疑惑,但一个念头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让他的神情为之一滞。
“如果水杯的装饰太过华丽,就很容易让人忘记,其实他们要喝的是里面的水。”赫莫尼敲了敲手边的水杯,“当所有人都在讨论你父亲是否履行了告知义务的时候,却忽视了这个实验本身就有问题。”
。。。
“我原本只是作为受邀的证人,证实维克托所使用的合同是标准的实验合同,里面的合同条款是充分考虑到实验面临的各种情况而设置的。但是在维克托指出对方没有履行告知义务的时候,对方的律师却依然大肆地渲染对方家庭如何如何可怜,如何需要这一笔钱,这让我认为他们并非无知,而是刻意地选择了隐瞒,所以才说出了那一番话。”
“但即使是那样,我也认为格里芬实验室和受试者糟糕的身体状况之间可能存在关联,并且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我在手书证言的时候也特意指出了这一点。”
“只是后来审判的结果下达得十分迅速,并且没有提到实验本身的话题,我也只能认为对方并没有提出有效的证据来证明受试者身体状况和实验之间存在联系。”
“反过来说,如果能够证明是实验导致的身体状况的话,就能够让维克托承担赔偿责任了?”卢安娜问道。
“是的,毕竟合同里有这样一条条款。”
说完,卢妮娅看向卢安娜,对方此时的表情显得有些开心,“现在你应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是对我不好的消息?我只是在我自己的专业范围内提供了证言,整个案件的判决却是一个由很多人参与的程序,哪怕我的理解有偏差的地方,也会被纠正过来。”
对此,卢安娜选择了装傻,她一把抱住了卢妮娅,“是卢安娜搞错了,卢安娜不知道。卢安娜只知道,姐姐最好了。”
卢妮娅只能无奈地笑了起来,她反抱住了卢安娜,但看向天花板的目光,却是深邃而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