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越发的寂寒,汴梁城胭脂河畔是扰乱了一河影影绰绰的烛火,唐染手里提着半坛清酒,倚靠在栏杆上。
太多的情绪充斥着唐染的内心,让他觉得心脏像是要炸了般,就这般静静的和薛南音眺望着远方,未曾言语半分。
那双好看的眼眸在寒月下幽暗不明,似乎有着什么在翻滚,又有着什么在挣扎着,最后渐渐的归于了暮日黄昏般的苍老感。
“对不起。”
少年的声音在夜中响起。
薛南音抓着栏杆的手紧了紧,因过度用力指节发白,慌乱垂下了眼眸,又觉得不妥看向了前面院子里那看得不太分明的芙蓉花。
轻声说道,“没关系的,我是大夫。”
唐染默了一瞬,终究是没有再开口。
日子就这样不快不慢的过去了,老皇帝也没有派人来请唐染进宫,唐染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北齐的皇帝。
宸国以极快的速度,又攻下了四座城池,最后和北齐奔赴边疆的大军对峙着二锁畔桥,隔江而望。
那一个个战败的军报传来时,文武百官人心惶惶,身体忍不住的哆嗦,上书请求派使臣去求和。
郭旭道:“大人,臣觉得宸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真正和我们开战,如今他们停止了进攻,看来是别有所图,极大的可能就是为了许见申而来。”
他摊开了一幅地图,指着那几个国家道:“宸国和南宁国已开战三年,正是到关键时候,绝不可能会退兵。
又多次插手后坞国的皇位继承的事,早就让后坞国心生不满,若宸国敢同时向南宁国和北齐宣战,以后坞国向来擅长背刺的传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赵连烨不是傻子,就算宸国拥有百万雄师,丝毫不惧同时和几个国家作战,将战线拉得这么长,但后勤可就不一定能够保证。
更不要说,马上就寒冬了。
果不其然,宸国很快就派出了使者,表示议和,愿意用五座城池来换回许见申。
即便这五座城池原本就是北齐的。
唐染答应了下来,这就是他之所以留着许见申性命的原因,至于周温业的尸体,唐染则提出来双方停战十年来换,否则就不要怪他对死人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
宸国的使臣没办法决定这事,就写了一封信,快马加鞭送去宸国。
谁想到信头一天晚上才送出去,翌日下午就收到了赵连烨的信,同唐染心有灵犀提了同样的要求,只不过是五年。
唐染神色怪异了一秒,心中却越发的对这个宸国的皇帝警惕起来。
从北齐送信就算快马加鞭,至少也需要十多天的时间才能送达,而这一封信,至少是赵连烨在十天前就让人送了过来的。
而且信里面还写得很清楚,他相信唐染会将周温业的尸体好好的保存,用来最大利益化。
他提出的要求倒不是让周温业落叶归根,而是要求唐染将周温业风光大葬,并且承认周温业北齐圣人的身份。
现在的宸国需要时间,可北齐更需要。
现在的北齐远远不是宸国的对手,一旦宸国破釜沉舟,直接放弃了即将快要打下来的南宁国,转过头来一门心思的对付北齐。
那时候的北齐就是孤立无援。
南宁国都快灭国了,怎么可能还腾得出手来,派出大军千里迢迢的来帮北齐,不反过头来咬上一口就算好的了。
这些条件对于唐染来说,比他心中预想的还要好上不少。
至于承认了周温业北齐圣人的身份,就是相当于承认自己杀了一个圣人,会变成日后捅向自己的一把尖刀。
唐染非常心大的表示,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不差这一点罪。
双方愉快的达成了合作,还签了双方友好协约,宸国也在许见申抵达边关的时候,将北齐的五座城池归还。
让唐染没有想到的是,赵连烨还阴了自己一把,又重新派了使臣来,以为了两国和平的借口求娶北齐的嫡公主。
“看来这次的事,踩到赵连烨的痛脚了,他不想憋屈的忍下这口气,就想要求娶我国的嫡公主,分明就是存了想要折辱北齐的想法。”
让他们震惊的是,那个周温业和许见申在赵连烨心中的分量竟然这么重要了。
听说许见申回刚刚到宸国的土地上,赵连烨怕唐染卑鄙无耻的派人暗杀,特意让亲卫护送许见申回了宸国的都城。
唐染觉得,这赵连烨多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虽然他确实有这个想法,而且还付诸行动,可这不是没成功嘛,连许见申的一根头发都没有摸到。
原来许见申并没有和宸国的使臣一起走,而是大半夜偷偷的提前出发,为了掩人耳目,宸国的使臣还刻意找了个小马车。
唐染知道以后,还有些惋惜,反正人他是当着全天下的面放了的,至于为什么被人暗杀了,他怎么知道。
说不定是有人想要挑起北齐和宸国交战,又说不定是许见申平时讨人嫌得很,被人记恨上了,不想让他活着回去。
唐染连栽赃给后坞国的证据都准备好了,结果许见申这老小子倒是脑筋转得快,警惕的跟那千年老乌龟似的。
其实他能防唐染防到这个地步,还是亲眼看到自己那几个活下来的手下,整张脸都挠破了,偏偏又中了那么多的春药,那叫一个生不如死。
在他的心里面,唐染根本没有任何底线,就是卑鄙下流无耻的代名词,因着唐染的所作所为,许见申总觉得心头不安,这才用了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算是以防万一吧。
可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唐染的胆子会这么大,在两国议和的情况下还想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