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时候,四个人脚步都有些踉跄,彼此搀扶着走在油漆路上,两旁的绿荫笼罩了一树的星光 落下了斑驳的星河。
想到这离学校不算远,又喝了酒,便准备一路走着回学校,这条幽径偶尔有着几声车鸣声的偏僻的路,路灯落下了煌煌的光,带着些许的虔诚。
“许州,你怎么这一天都像是有心事一样?”
贺霖笑呵呵扯着许州的胳膊朝前走,见他有些反常的神色,忽地顿住了脚步,转过头来拧着眉头看着许州:“不是吧,干嘛一副失恋的模样。”
“又在胡说八道。”
许州摘下眼镜,揉了揉疲惫的眉心,顺手将眼镜揣进了怀里,那双以往藏在眼镜后面又暗又温和的眼眸,带着些许的醉意,在这清冷的夜色当中,便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深意重。
“我就是在想,以后咱们都留在这座城市吧,想和你们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害,舍不得哥就直说。”
赵屹川嘿嘿的笑了起来,往旁边长卿的位置挤了一下,眼巴巴的看着长卿:“苏鹤,要不你也留在这座城市呗,到时候咱们买同一个小区的房子,晚上还可以一起出去撸串喝酒。”
见长卿不说话,他便拉着长卿的衣袖摇晃起来,像极了一只正在摇尾巴的大狗狗,一脸乖巧的盯着长卿看,势必要对方答应不可。
长卿嫌弃想扯回了衣袖,奈何赵屹川拽得太紧了,还一脸得意洋洋的朝自己挑衅,长卿顿时觉得自己没必要和一个喝醉了的人计较,一脸敷衍的说道:“行行行。”
“你敷衍我。”赵屹川有些委屈的说。
“卧槽,这都被你发现了。”
长卿没想到赵屹川醉得左脚绊右脚了,还能听出自己语气里面的敷衍,见对方又朝自己凑了过来,语气带着几分冷意的说:“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进河里面,让你清醒清醒。”
“这么凶干嘛。”
赵屹川嘟嚷了那么一句,看了看长卿微蹙的眉头,刚想说不要皱眉,又觉得说这句话没什么意思,便扯了扯苍白的嘴角,然后默默的撒开了手,无聊的有一下没一下的踹着地上细碎的石子。
四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除去醉得最厉害的贺霖和赵屹川说话有些颠三倒四,长卿和许州思维逻辑都在线的,默默的走在了后头,只能一脸无奈的看着前面耍酒疯的两人。
长卿和许州两个人都属于话不多的那种,长卿本身就是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而许州也是经常泡在实验室里面,专心致志做自己的事,甚少出去社交。
许州忽的开口道:“苏鹤,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咱们都会是一辈子的好兄弟吗?”
长卿没有看他,目光落在了前方正掏出手机来要打电话给前女友的贺霖身上,而旁边的赵屹川正一脸苦恼的帮他想开场白。
“嗯,会是的。”
长卿见那两人都坐在地上,也顺势站在了路灯下的树旁,静静的立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晚风吹来的簌簌声在这寂静的夜下,好似发出了清幽的的叹息。
她就这般站着,昏黄的灯光落在那纤细的皮囊上,目光坚韧而疏离,带着几分的漫不经心的散漫,那种意难平的宿命感越发的明显。
夜暮惨淡,只有这些许不怎么明亮的星子,覆而那一点惨淡的星光又被云给卷了进去,除去了路两旁这一隅被昏黄的灯光照亮,其他的地方便显得越发的幽深诡秘,黑漆漆的。
许州看着站在路灯下的她。
默了半晌,许州才放软了身体靠在树干,他微微仰起头,带着些许的自嘲说:“苏鹤,其实有时候蛮羡慕你的。”
长卿没有说话,许州也不在意,他说出这句话,并没有想过要得到长卿任何的回答,而只是单纯的说着自己的感受。
许州的出身并不比赵屹川低,赵家是商界的大鳄,而许家则是在学术界举足轻重。
他的爷爷是学术圈的大佬,教出来的学生不是在一流大学里面上课,就是在顶级的生物学公司里面做研究,而他的父亲也是继承了父业,如今在圈里面的地位非常高,他的叔叔和姑姑一个从政,另一个是娱乐圈里面的顶流影后。
这些事,许州都没有在寝室里面提过,所以长卿几人也只是认为他的家境比较好,并没有把他和那个大名鼎鼎的许家联系在一起。
忽的,许州神色莫名的低骂一句:“有些时候,真想创死这个傻逼世界。”
他说,他想逃离这一切。
他也说,七岁的许州试图逃过,十岁的许州也试图逃过,十八岁的许州也试图逃过,如今23岁的许州还是想逃。
“你就像是围墙一样,外面的人拼尽了命也想要窥的墙内的风景,而墙内的人则是羡慕着墙外的自由,大概,人总是会心心念念的惦记着自己没有拥有的东西。”
“人生在世,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总有人觉得自己的遭遇太凄惨,总觉得自己遭遇了世界上最不公平的事,但看看那些地震死去的人,看看那还在打仗的国家,看看数百年以来惨淡而血腥的历史。”
“许州,许同学,先别否定自己。”
长卿摊开手接住了一束光,黑眸熠熠生辉,目光凝视的看着忽然皱起的一阵风,吹落的树叶落在了许州的肩头,便自然的伸出手轻轻的拂去。
“我述我,不论平仄或正格,我独我,无论掷地有声亦或是不声不响,我爱我,或是平平无奇或是闪闪发光。”
这一席话对于二十三岁的许州来说有些不知所措,他有些惊愕的抬起头,对上长卿黑沉的眼眸,微微的震颤。
他僵在原地,没有说一句话,许久之后,才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
长卿说:“你总是这样,想的太多了,便高兴不起来,你把你自己困住了,给自己铸建了一个牢笼。”
“许州,越狱吧。”
这句话落在许州的耳朵里,无亚于晴天霹雳一般,他神色有些恍惚的看着站在路灯下轻笑着的少年。
是的,就是少年。
即便是如今的长卿已经22岁了,忽略她刻意打扮成熟的装扮,换上了自己高中校服,也总能让人误以为她才十七八岁。
那昏黄而柔和的光线影影绰绰,如同一场虚无的烟雾般。
许州忽的笑起来,“好的,我越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