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长卿回来的消息后,舒羿锦纤细的手腕猛的一顿,一滴淡墨色的便落在了画上,他看着画怔怔的出神了许久。
“小侯爷,咱们要去瞧瞧吗?”奴仆小心翼翼的问。
舒羿锦将手中的笔随之一撇,便朝着将军府而去,这些时日以来,那日日夜夜在心里头压抑着的念头如今翻滚起来,却在看到将军府时赫然停住了脚步。
他觉得自己应该像往常一样那般嬉皮笑脸的上前去,开口说:“徐烬欢啊,这段时间没有你小爷的日子不知道过得有多潇洒。”
又或者说,哪个青楼里面又来了新人,然后自己和那姑娘又有着哪些情意绵绵的事来。
可是他没有,看着要去上朝的人,拉着自己的奴仆藏在了人群当中。
他的头微微的仰着,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一般。
他是小侯爷啊,这世间也就只有清阳公主太子几人等才比得上他的尊贵,说句难听的话,就算他去调戏其余的那些公主,最多也只是会被呵斥几句,重拿轻放。
在人群中站了很久,直到少年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默默的转身,轻声说道:“算了,这种时候就不要去烦他了,本来就不是一路的人,我还是去找我那些狐朋狗友逛青楼去。”
身后的小厮一脸不解,自家的小侯爷以为徐将军死后,性格也变了不少,对徐府颇为照顾,甚至不惜得罪了一些人,就连有时候也会对五公主南宫云染关爱有加。
在他看来,小侯爷和徐将军是极好的交情,徐将军舍命救小侯爷,小侯爷一直念着这份恩情,经常喝的烂醉如泥嚎啕大哭,如今怎么人回来了,凡藏着掖着不愿意见人。
一同躲着的,除了舒羿锦以外,还有人坐在那高楼之上看着。
清阳公主在楼台上,居高望去,冬日的霜雪总有一种凄凉感,连微微冒出来的日头也没有几分暖意,明晃晃的落在雪上反而怎么都让人看不清明。
南宫清阳看着少年和街坊邻居搭着话,错过头来时,她略微怔了一下,只觉得那蝉鸣如暴雨般的夏日还未曾远去,京城尽是开得糜糜的花,那海棠花簇拥在枝头微微颤抖,少年将军随之路过窃得满袖清香。
这一切,竟好似是昨天的事情。
长卿的脚步不快不慢,到宫门时,大部分的大臣已经进宫了。
为首的是丞相皇子之类的,南宫清和南宫哲站在最前方,周遭有着一些大臣围着讨论这一年冬日严寒,冻死了不少人的事情,
在前几日的早朝上,皇帝就说了这事,要大家想个法子解决。
除此之外,其他大臣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目光若有若无的瞥过了长卿,那些武将在往日和长卿的关系处得不错的,全挤到了她的身边问着边塞的事。
“如今姜国在边塞的大军并没有异动,凉州那边已经安稳,只是天气寒冷,城中的粮草已不足半月……”
到了早朝时间,众人按照官位的大小陆续的进殿。
长卿站在右方,脊背如竹,微微低垂着眉眼,静静的听着上方太监总管尖锐的声音:“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话音才落,便有人了出来,数落着长卿的罪行,身旁的几位大臣目光落在了武将前方的少年将军上,一时间觉得心神震颤,那人平静无波好似此时被弹劾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与站在周遭的大臣相比,他的容貌与年龄算得上是稚嫩,这般年龄就有如此战功的人,掰着手指头数也数不出来几个。
“徐爱卿,你可有要说的?”
老皇帝有些虚弱的声音传来,长卿这才缓缓的抬起眼眸。
这一看,略微怔了一下。
不过才半年的时间,老皇帝的精气神就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样,双颊凹了进去,脸色也呈现了一种极为不正常的红润。
“臣无话可说。”
长卿的声音轻轻的落下,文武百官皆惊,不曾想她竟然不为自己辩解。
有人忍不住开口:“徐烬欢,你在这种时候犯什么糊涂,快说啊。”
这些人,大抵还是不忍心看着这般的少年落的那个下场,自己像他这般年龄之时,还和好友一起在学堂当中念书,说着日后要金榜题名后兼济苍生。
老皇帝猛烈的咳嗽起来,浑身都透露着一种即将驾崩的趋势,太监总管连忙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拿出了一枚赤红色的药丸喂给老皇帝,吃下后没几秒,老皇帝的脸色再次恢复了红润。
老皇帝看着下方挺直了脊背的少年,神色莫名的问:“你可认罪。”
“臣不认。”长卿的语气斩钉截铁,语气忽的凌厉起来。
“徐家世代忠良,多少人惨死战场,这一点众所皆知的,所有的荣耀那都是用血肉堆积的,五公主绝不可和亲,若是开了和亲的先例,此次对方是要公主要钱财。”
“那下次是要什么,陛下的龙座?你们也给吗?”
话语声还未落,众人脸色齐齐一变,有人立马走出来反驳长卿:“徐烬欢,我们自然是不能否认你这些年立下的战功,但姜国和离国联姻的事关系重大,如今姜国气急败坏,根据探子传来的消息,五十万大军已经开始动军前往凉州。”
“他们敢来,我徐家军就敢打。”
长卿神色冷漠,那金碧辉煌中满是的清辉好事落在了他的身上,她的身后是那升起旭日,此时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还是说,你们都盼着姜国一步步的蚕食离国,看着对方侵占我国的土地,想着向对方俯首称臣,臣不够聪慧,幸得蒙蔽圣恩,这才去边塞有了些许拿得出手的成就。”
“臣祖母曾告诫过微臣,我徐家的男儿可以站着死躺着死唯独不能丢了血性忍辱偷生,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要边塞百姓也像京城一样安居乐业。”
长卿知道,有太多的人想让她死。
最终,长卿立下了军令状,不会让离国的一寸土地沦陷。
下朝后,总管太监叫住了她。
老皇帝站在窗户前,望着那房檐上的白雪,即便是听到脚步声后也没有转过头来,开口道:“徐烬欢,染染怎么样了?”
长卿回道:“途中生了一场大病,越发的清瘦了,不过公主还念着圣上,不日就会回到京城和陛下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