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稚府时,整个长安已经堆了一层又一层的雪,长卿看了稚父一眼,便由秋秋搀扶着上了马车,腰间的环佩发出了叮咚之声。
稚父看着她离开,嘱咐秋秋:“秋秋,照顾好王妃,”
秋秋坚决的点了点头,上了稚府准备的另一辆马车,也不用迎着雪和南安坐在外面。
她倒是愿意吹着雪坐外面,奈何长卿不允许,怕她身体受不了坚决让她陪自己坐马车,摄政王那眼神冷得就像甩刀子,扎得人满脸的血,她看着腿也一直打哆嗦,最后只能多加了一辆马车。
长卿又从马车中探出了脑袋:“爹,你快回去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她看向站在稚父身后的南屿生,朝他笑了一下就放下了车帘。
叶扶珩面上无丝毫神色,眼底却压制了一缕熊熊燃烧的怒火,他轻轻的撩起了衣袍,干脆利落的上了车,便让南安开始赶车。
“抄近路。”
叶扶珩冷冷的说了这么一句,南安便拿着响鞭抽了在马臀上,马蹄声响彻了这寒夜。
南安赶车很稳,饶是在拐角众多又坑坑洼洼的小道上,马车几乎没多大动静。
在这狭窄昏暗的车厢内,长卿有些昏昏沉沉的斜靠着,羽睫时不时微微颤了一下。
叶扶珩看着长卿,内心想将她囚禁起来的念头疯狂的滋长,让她的眼眸里只能出现自己的身影,可以强迫的对待她,看着她那双清冷的眸子染上情爱,将她拉下神坛,即便是她哭着求饶换来的也只会是更加蛮横的对待。
叶扶珩半阖着眸,想着今日的一幕幕,千思百转间,忽的停在了临行前她朝南屿生的那一笑,又想起她那纤细腰间挂着的环佩,虽然与南屿生的并非一对,却皆出自红兰胭阁。
难怪她所戴之物,都只要红兰胭阁的,连上贡的珍品她也不瞧上一瞧。
叶扶珩自嘲一笑,那沉沉的浮香让他脑子有些昏沉,眉眼渐染上了狠戾,心中汹涌着前所未有的浓烈杀意。
“瑾婳,你该死。”
这样想着,他已伸出了手掐着长卿脖子,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的攥着,叶扶珩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这般静静的看着长卿,已经想到她在自己手中断气的畅快感。
她怎么就学不乖呢?
长卿缓缓睁开眼,看着又抽风的神经病,也不说话,和他就这样对望。
然而越这番不甘示弱,越激起叶扶珩心中戾气,几乎是想不顾一切杀了眼前的人,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
“主子,车轮被石头卡了一下。”南安充满歉意与自责的声音传来:“属下回去领罚。”
叶扶珩顿住了,视线落在了自己掐着长卿脖子的手上,又对上了她不悲不喜的眸子,让他心头颤了颤,好似她死了也不属于自己般。
寒冬透骨的寒意涌了上来,浇灭了他心头所有的怒火和戾气,他终还是狠不下手去。
岂料长卿却伸出手覆在他的手上,让他捏着自己脖子的手加大了力。
叶扶珩怔住了,没想到长卿会这样做。
“这,这样,像当初你用鞭子抽我一样,加大点力,这种事,你不是很熟悉吗?”
长卿白雪般的面容忽的笑了,好似夕阳融初雪般,波光潋滟的双眼带着点点水光,带着一种孤独的破碎感。
她轻轻的说:“叶扶珩,我不该信你的。”
叶扶珩像是被什么烫到,猛然甩开了长卿,车内昏黄的烛火摇曳,长卿就这般靠着,冰肌玉骨,风姿清艳。
那种感觉叶扶珩不知怎么形容。
魂被人从躯体里扯出来,碾碎了,又塞回身体里一般,那样的破碎不堪,她好似就被自己这般对待着。
“瑾婳。”叶扶珩看着她,满腹的千思万绪终是说不出来,他很想问她,那句不该信他是何意思。
长卿神情淡淡,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听到他最后连道歉也不说,只有一句“我失了理智。”
“红兰胭阁是长安第一银楼,饰品在整个长安受尽佳人才子追捧,那么多人皆有着红兰胭阁的东西,你不是该把我千刀万剐都不够。”
长卿微微偏头看他,摘下了腰间的环佩,原主这环佩确实和南屿生的不是一对。
两人的定情信物是南家祖传的鸳鸯玉扣,不过稚瑾婳退婚时还给了南屿生,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东西,让他交给未来能和他携手一生的女子。
叶扶珩那张不近人情的脸上第一次浮现愧疚,兀然察觉长卿靠近了过来,这般距离,近得她的温热呼吸都喷在他脸上。
“掐不死还有着千万种死法。”
长卿说着,从车厢抽出了一把匕首,叶扶珩看去,那是他常年带着防身的,除了去上朝时不可携带武器,便放在了车内。
这年关忙起来,他竟忘了这回事。
长卿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刀锋,竟被划伤了,血顺着似月色而洁的手指,如同珊瑚珠一般滚落下来,落在了她的衣裙上,好似荒芜中骤然开出了第一朵艳丽的红梅,随着血在衣服上变深渐渐地腐烂开来。
“瑾婳,把刀给我。”
叶扶珩有些沙哑的声音说:“听话,”这刀很锋利,会伤到你的。”
“很锋利。”长卿似乎没看到自己手上的血,面色惨白如鬼魅:“这样不是正好,合了你的意,我也不至于太痛。”
她说着,却将匕首狠狠的插进了叶扶珩的胸膛上方。
叶扶珩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般距离也来不及闪躲,那股痛意瞬间席卷了脑海。
他眉头一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唯有呼吸乱了一下,直直的看着长卿。
他不懂不明又不解。
她这是要做什么,他教过她习武,她也知道人的死穴是哪里,这般距离,不可能偏得这么离谱,从她下手也感受得到,她没想杀他。
长卿清冷疏离的面容愈发的苍白,看着叶扶珩黑沉不明的目光笑了起来,将头轻轻的搁在他的肩膀上,轻轻闭上眸。
“这样才对,这样才对。”
她喃喃自语着,叶扶珩听不懂她的意思,只觉得她的脸色太苍白了,连心头的愤怒、震惊与不解皆压了下去。
伸出手去,她的额头已是滚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