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扶珩抬腿走到房间,目光落在了长卿帮秋秋上药的手上,几不可见的闪过一丝不悦,但碍于自己今日有事没陪长卿练武,先失了信,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的额头上包扎着,一向狠戾冰冷的面容多了几分人气,看起来顺眼多了。
“瑾婳,你去换一身衣服,我带你出去走走。”
长卿眼角微微上挑,似乎笑了一下,挑了一身淡粉色的绣丝长裙,转身向房内屏风里走去。
“秋秋,陪王妃练了一天的武,就留在府里吧。”
秋秋眉头微蹙,她不放心让长卿一个人跟着叶扶珩出去,谁知道这个神经病会不会对她家小姐下手。
不卑不亢的开口道:“谢王爷恩典,奴婢向来皮糙肉厚惯了,不觉得累,王爷还是让奴婢跟着小姐吧,长安人多,也好照顾小姐。”
在叶扶珩的冷冰冰又极具压迫力的目光下,秋秋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僵了,裙子里的腿也在微微的颤抖着。
秋秋,你不能退缩。
秋秋心中拼命的给自己打气,微微垂着头,咬紧牙关,表面丝毫不露半分怯意。
“小姐一向不喜别人近身伺候的,换了个人,只怕小姐会不适应,浪费了王爷想带小姐散步的这一番心意。”
叶扶珩眼眸微眯,上下打量秋秋片刻,终于厌烦出声:“照顾好她,若她出了什么意外,那你也别想活了,之所以现在还留着你,不过是因为她身体不好,经不得心忧,再敢说什么不该说的,本王有得是办法让你悄无声息的消失。”
“是!”
秋秋终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腿软得不行,一点力气也没有,差点倒在地上,若不是叶扶珩开了口,打破了这种死寂的气氛,再过两秒,她只怕会原形毕露,
她知道,今日叶扶珩必定带着小姐回稚府看看,说不定还会碰到南公子,这是在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房间里瞬间寂静了下来,秋秋安静的待在一旁,等待着长卿出来。
长卿换好衣服走出来后,叶扶珩喝茶的手指微顿,忽的有些后悔答应带长卿出去,他站起了身,看都不看秋秋一眼,便拿起面纱走到了长卿身边,帮她戴好。
他低低道:“外面人多,难免有心怀不轨之人,戴上面纱要安全一点。”
走到王府外,已经有了一辆马车在一旁候着,在这繁华奢侈的长安,这马车并不出众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普通,南安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将马扎放好。
叶扶珩猝不及防伸手握住了长卿的手,长卿身体一僵,下意识的想要挣脱,但叶扶珩加重了手中的力度,捏得她有些疼。
长卿皱了皱眉头,狗男人,什么毛病?
差点宫寒都给她冰了出来,那股冷意顺着皮肤,像是扎进了血液里,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很冷吗?”
叶扶珩看着长卿,眼里透露出一点担忧:“马车内备的有暖炉,待会我让人再给送件披风来。”
长卿:“……”
这个男人不仅是个神经病,还是个脑残,她之所以打哆嗦,还不是因为这具身体被他的爪爪给冰到了。
叶扶珩的手跟他的人一样,冷冰冰的,不带点属于人的温度,他握着长卿的手,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只觉得好似握住了一块暖玉,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长卿也懒得解释,便安静的任由叶扶珩扶着自己上了马车。
秋秋正想钻进马车,就被南安拦住了,他拿着甩响鞭,笑着说:“还是委屈一下姑娘和在下坐在外面,这是王爷的意思。”
秋秋轻轻嗯了一声,坐在了另一旁,感觉有东西硌着自己的腿,伸手拿了出来看,发现是另一条甩响鞭 。
她想起长卿教自己的,也顾不得擦破皮的手掌,拿着鞭子一甩,啪啪作响,如同鞭炮爆炸一般,看起来威风极了。
南安看了眼她,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动作是标准了,却没什么力,出手的速度也不够快,若换成他是敌人,在这点时间内,秋秋死了十次都不止了。
不过,比起前段时间的不伦不类,如今已经进步的太多了。
“哎。”秋秋叹了口气,将鞭子收起来。
“别急,慢慢来,练武非一日之功,你没有内力,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南安也时不时的会找一些话题和秋秋聊,还教起她该怎么赶车,气氛也很活跃,让秋秋不会觉得很尴尬。
听着外面传来的笑声,马车内就显然过于寂静,长卿斜倚在云锦软塌之上,看着香炉里冉冉升起的雾气香味袅袅不绝,自顾自的拿着一本书看着,也不怎么搭理叶扶珩。
“瑾婳。”
叶扶珩看着她,眼眸黑沉得让人分不清他此刻的想法,他的视线落在了史书二字上面,转而又看向那半卷着书的芊芊玉指。
大概这沉香氤氲,让他眼神不由得暗了一下,微微俯下身去,挡住了长卿的光线。
长卿眉头一皱,伸手将他扒拉开。
“挡住光了,要看自己拿另外一本。”
说着,伸手将身边的一本书扔给了叶扶珩,也不顾砸没砸到人,自己看的津津有味。
叶扶珩原本伸出手去接,奈何长卿的速度太快了,从推开他到扔出一气呵成,原本受伤的额头被长卿这么一砸,白色的纱布瞬间浸出了一片血红。
看着什么也没有注意到的人,他苦笑了一下,弯腰从马车内捡起了书。
也罢,她不是故意的。
这么多年,她一看书就不管周围情况的这个习惯,还是没怎么变。
记得有一次,她迷上了《春秋》,恰逢南屿生拜入了稚父的门下,一同和她学习,稚父让人请她去见客。
她拿着书边看边走,也没有注意脚下,一脚踩空掉进了荷花池里,摔了进去以后,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喊救命,而是一直在水里扑腾嚷着:“我的书,我的书,救我的书。”
将她救了上来以后,她狼狈得不行,看着变成一滩废纸的书,眼里水雾缭绕,任旁人再怎么哄她都高兴不起来。
“小姐,明儿个,让阿福跑一趟,再买一本就是了,你怎么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小小的稚瑾婳摇了摇头,就死死的抱住那一本《春秋》,“不一样的,这本是爷爷留给我的,上面全是爷爷的注释,你们根本就不懂。”
说着,推开所有人跑回了房间。
如今看到长卿这样,不免想起了自己十一岁时记忆里的那个小姑娘,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看起来又乖又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