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朱纯臣有些为难的说道：“不瞒兄弟，这京营之中吃空饷的人可比边军要多的多，为兄的神机营着实是缺乏操练。虽说库中的火器不少，但能不能用可就不好说了，不知道兄弟想要何种火器？”
京师的三大营分别是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
永乐时期的京师三大营不仅负责守卫京师，更是北征蒙元的主力，战力异常强悍。
不过“土木堡”一役，“大明战神”朱祁镇一把将京师三大营全部赔光，致使京营彻底报废。
现在的京营毫无战力可言，已经沦为了权贵们吃空饷，“喝兵血”的摇钱树。
如果说大明边军吃空饷的人数约为三成的话，那么京营差不多倒过来。十几万人的编制也就三成人，就这三成兵里还有不少老弱。
平日里的点兵也就是做做样子，反正万历是不可能前来检阅的。
神机营仓库里的那些火器，有些可能都堆放了几十上百年了，李献忠敢用，朱纯臣还真有些不大敢卖。
万一边军出了状况，搞不好还要追查到他这里。
李献忠说道：“不知道神机营中有没有鲁密铳？”
万历二十六年，赵士桢向鲁密国使者朵思麻请教鲁密国火枪的构造及制作方法，经改进后制成鲁密铳，算是鸟铳的一个重要升级版本火铳。
《武备志》中说：“唯鲁密铳最远最毒。”
整个鲁密铳的形制构造，由铳管、铳床、弯形枪托、龙头和扳机、火门、机轨、前口、后门，及名为照门、照星的瞄准装置等组成。
鲁密铳的射击精度更准，射程也更远，在构造上更加接近于现代步枪。
但是鲁密铳近距离造成的创伤却不及常规鸟铳，两者可谓是可有千秋。
鲁密铳的枪管更长，需要用到1斤精钢（10斤粗铁可练1斤精钢），造价也更为昂贵，且很费工时。
所以军中鲁密铳的使用率不高，南军多用鸟铳，北军多用三眼铳。
朱纯臣说道：“鲁密铳有到是有，但神机营装备的也不多，李兄弟想要我倒是可以给你弄个十来杆，就不收你银子了。”
听到朱纯臣的话，李献忠还是比较失望的，原本他还想大力发展鲁密铳。
毕竟鲁密铳的射程更远，稳定性更高，配上自己的颗粒化火药，可以弥补其杀伤力不足的短板，是他心目中的主战火铳。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能弄到实物也不错。
于是说道：“那就多谢成国公了。”
只可惜赵士桢已经过世了，如果这位明代的火器大发明家还在，加上自己后世的理念，估计都有可能直接搞出近代步枪了。
这时一旁的郑养性说道：“如果李兄弟真的想要鲁密铳，我倒是有门路。”
朱纯臣也说道：“对啊，郑兄有郑贵妃的关系在，搞定兵仗局的管事太监不成问题，李兄弟何必在我这里舍近求远？”
郑养性说道：“我其实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我姑母的内侍崔文升应该可以搞定兵仗局的管事太监。
这时朱纯臣说道：“我与李兄弟一见如故，本来应该再多聊一阵，不过也不好让小小姑娘久侯，朱某这就失陪了，还请二位继续！”
李献忠这才反应过来，今晚除了东珠还有眠月楼的头牌吴小小。
于是拱手说道：“是小弟耽误了朱大哥，春宵一刻值千金，朱大哥请便！”
朱纯臣虽然与郑养性相熟，不过这种涉及到内监的事情，他还是不知道的为好，于是找了个由头便开溜了。
李献忠说道：“郑兄放心，不管此事能否成功小弟是绝对不会忘记郑兄这份恩情的。”
郑养性则笑着说道：“李兄弟不必客气，其实我也有求于你!”
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不过这样也好，毕竟人情债才是最难还的。
李献忠说道：“郑兄有何吩咐但说无妨，小弟一定尽力！”
郑贵妃虽然得宠，但是郑家也成了文官集团的眼中钉，肉中刺。
几年前的“梃击案”，文官集团直把码头指向郑贵妃以及郑养性的父亲郑国泰。
逼的万历皇帝不得不亲自出面平息此事，故而郑养性也不得不收敛起来。
像成国公那种珠宝的买卖，他是碰不了的。
不过郑贵妃的内侍崔文升掌管着御药房，郑家父子凭借这层关系，成为了御药房的供货商，更是以此为跳板经营着京师最大的药材铺，几乎垄断了京师的药材。
长白山是最好的人参产地，如今辽东战事导致人参的供应受到了影响，他不得不转而去朝鲜采购高丽参。
不过这些朝鲜人看到辽东战事频繁，也开始趁机坐地起价，导致郑养性人参的进货价上涨了许多，而且仍然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如果李献忠可以为他提供上好的长白山参，这无疑是可以大大增加他的收入。
原本李献忠从叶赫部搞来的人参也需要出手，两人可谓是一拍即合。
此时李献忠有求于郑养性，所以在价格上还是给予了很大的优惠，虽然不至于卖成萝卜价，但也就收入个五千两银子，最多只有市场价的一半。
大家都是体面人，直接送银子那实在是太掉价，建立了这种利益输送链，大家的关系才会更加稳定。
如今搭上了朱纯臣和郑养性这条线，李献忠也算是进入了京城的勋贵圈子。
郑养性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第二天就在东城的醉仙楼约了崔文升。
这里是京城的一间大酒楼，共有五层，郑养性这种身份的人自然被安排在了顶楼的雅间内。
李献忠一路上特的留意了周边，果然自己昨天在眠月楼怒怼成国公枪东珠的事情已经流传开了，听说朱纯臣的聚宝斋更是围满了观看那颗东珠的人，估计现在这家伙已经银子收到手软了。
不过自己短期内是不可能再给他提供东珠了。
上千颗东珠只要他不贱卖，足够他消化很长一段时间了，而且自己现在根本就弄不到新的东珠，除非可以攻破赫图阿拉。
剩下的那些东珠自然要待价而沽。
李献忠在店小二的指引下来到了醉仙楼的雅间。
里面的空间十分宽敞，除了吃饭的方桌，边上还有一个巨大的戏台，几个舞姬正在上面表演。
此时郑养性已经就坐，他的身边还有两个穿着便装的中年人。
从他们那看不到半点胡子的下巴，以及身上一股独特的香味上就可以判断出，这两位是所有追书的书友最痛恨的人（太监）。
郑养性赶紧招呼李献忠入座，介绍道：“这位便是翊坤宫的管事太监崔文升，另一位则是他的同乡好友兵仗局掌印太监刘贵。”
李献忠赶紧和两位公公热情的打了招呼。
他知道这位崔文升可不简单，他是郑贵妃最宠幸的内监，历史上就是这位崔公公开的一副泻药，使得明光宗朱常洛的病情加重，最后被李可灼的“红丸”给夺去了性命。
一阵寒暄之后，郑养性和崔文升就坐到边上的戏台前喝茶，饭桌前只剩下了刘贵同李献忠两人。
刘贵抱怨道：“李参将，你为何要鲁密铳？这种火铳打造起来实在太过费时费力，又需要精钢，兵仗局根本就没有存货。若是觉得边军的鸟铳质量不佳，咱家这里给你用足料打造上乘的鸟铳，保证绝对不会炸膛。”
李献忠何尝不知道刘贵心里的小算盘，一方面他是觉得打造鲁密铳太麻烦，更主要的是想多要银子。
于是说道：“建虏的盔甲太厉害，鸟铳和三眼铳效果都不太好，唯有这鲁密铳的射程够远，精准度高。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找到了刘公公这里，还请您佬行个方便，价钱好说。”
刘贵说道：“这一杆鲁密铳恐怕要费时一个月，光成本就不下10两银子；不过既然是郑都督和崔公公的朋友，咱家就收你20两银子吧，您看怎么样？”
李献忠心想这老东西够黑的，不过现在他也没办法，便说道：“就按这个价格，我要500杆！”
刘贵说道：“这玩意实在太难打造，会的工匠也不多，平时一个月最多也就造100杆，杂家令他们日夜赶工，争取三个月给你打造完毕。”
李献忠说道：“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这鲁密铳有没有图纸？在下想拿一张图纸，方便日后维修。”
他本以为刘贵会拒绝，没想到刘贵说道：“鲁密铳乃是昔日武英殿中书舍人赵士桢所造的，兵仗局有一本赵士桢留下的《神器谱》，咱家这就找人誊录一本给李参将，这里面记录这多种火器的制作方法，包括鲁密铳。”
赵士桢的《神器谱》乃是一本火器奇书，里面记载了其发明的多种火器，据说还有一种可以连射数十发的迅雷铳。
李献忠本以为这本《神器谱》不好找，没想到居然就在兵仗局，看来这次还真是赚大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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