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送命题
他抬手从操控台上抽张纸巾，轻轻抺掉凌云若唇上艳红。
唇膏下的小嘴本就红润饱满，真不明白她瞎涂乱抹到底增加了什么效果。
凌云若微微躲了躲，虽不明显，却足够清楚明了。
萧迎哲一顿，把纸巾塞到她手心，有些不自然地靠回驾驶位：“带卸妆水了吗？你自己擦。
以后过来做心理咨询，素颜就好。我会选你，本来就是以貌取人，你却矫枉过正了。”
凌云若握着纸巾凝了一瞬，瞪大眼睛看回去：“？”
说好的考察我专业度呢？原来开局就是以貌取人？那还考察个什么劲儿？！
萧迎哲淡然勾唇，竟似用对待萧太太的温和语气：“有误会，解释清楚就好，安全带。”
凌云若反应过来，笑笑，插回安全带。
心里老大不舒服：原来以貌取人才选中我，读了这么多心理书都是浮云，还不如长得讨巧。
不过，管它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至于猫长得讨不讨巧，死掉的老鼠是无权置喙的。
萌猫本猫只要专心思考，如何抓下一只老鼠就好了。
萧迎哲在一瞬间换档，大迈轰鸣而出，嚣张的冲势让凌云若小不适应了一下。
这男人开车这么飚干嘛？赶时间吗？
车子再次在主路上奔驰，凌云若捏起萧迎哲给她的纸巾，把唇膏擦干净。
*
“观摩了一场好戏，你的观后感是什么，说来听听。”
萧迎哲眼看路况，似漫不经心地问。
凌云若停下手中纸巾挑了挑清秀的眉，大眼含笑：“萧先生，有没有兴趣先听听我对您和萧太太的观察？毕竟聘用我的是举国闻名的万象集团萧氏母子，我当然要把精力优先用在了解我的雇主上。
至于那两个女生，萧先生已经让她们华丽出局了。以您的手段，她们就算还在万象工作，也绝不敢再耍花样影响萧太太心情——只是日后若是我有难，还请萧先生施以援手。”
“你有难？”
萧迎哲莫测高深，偏头给了凌云若一抹不达眼底的邪笑：“你说说看，你会怎么个有难法？”
凌云若没接话，大眼睛冲萧迎哲调皮地眨眨，有些撒娇意味：“先听我说嘛！以后的事，暂时观察还不足够。现在我只想先说我比较有把握的部分。”
萧迎哲破天荒显出一抹随和纵容，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好，你说。”
真的要说？
这可是道送命题！
不过凌云若一番作死铺垫，气氛都烘托到这了，想不说也尴尬了。
骑虎难下，no作no die。
凌云若踌躇了一下，最终义无反顾开口：“萧太太有三个儿子，最呵护的虽然是迎策少爷，但最疼爱的恐怕是萧先生您。萧先生骨子里应该是个含蓄温和的人，却但对周遭的警惕性非常高。或许是为了保护家族，看起来精明凌厉、不择手段。
只有在对萧太太，或许包括萧家另外两位少爷，才会显露温和的一面。萧先生习惯不随便亲近任何人，唯独对萧太太的保护可谓无微不至，甚至不惜放下自己的戒备疏离，可见非常用心了。”
萧迎哲几不可见地凝眉，这些信息，他不是第一次从家庭心理医生的口中听到。却是第一次，从尚未正式接触萧氏的大学心理系学生口中听到。
并且是以如此冷静、清晰的逻辑，快速串联起刚刚捕捉到的信息。
凌云若抱了破釜沉舟的心，一旦开始讲，就不再看萧迎哲。
——她心里其实很慌，不确定说到什么地步，就没机会说下去了。所以她告诉自己，不能看萧迎哲的反应。
这只会让她在这场博弈中输的更早，死的更快。
“萧太太或许早年曾经遭遇过变故，比较敏感胆小，也不适应不熟悉的人，哪怕一点点略微亲近的举动。
萧先生显然很清楚这一点，即使是自己也不会非常靠近萧太太，却尽量随时在萧太太的身后，这是有默契的人能在最远距离上、给对方存在感最强、压迫感最小的位置。
这个距离能让萧太太感觉到萧先生的存在，能让她安心，前提是萧太太对您是绝对信任的，否则放大的存在感，会令萧太太更加局促。
对于陌生人太过逾越接近萧太太，萧先生也会立刻阻止。这种保护已经成为您的本能，所以萧太太经历的变故，可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车速微微一顿，萧迎哲略一回忆，确认大部分推理确实来自于观察。
至少他自己做得到，所以别人做得到，似乎不足为奇。
凌云若淡声继续，逻辑清晰、好像柯南：“萧太太衣品低调，首饰奢华，所戴都是传家宝玉和粉钻婚戒。我猜十三年前萧老先生过世之后，她就一直戴着萧老先生生前送她的所有首饰。那大概就是无法说出口的爱吧。
萧老先生的原配过世之后两年才娶了萧太太，从萧氏三个少爷年龄来看，萧太太应该只和萧老先生有过一个孩子，那就是迎策少爷。可萧太太和萧先生的母子感情并不像是刻意营造的假象，让人感觉是一种有了默契的亲情。
如果不是萧老先生过世之前萧先生和继母相处融洽，父亲过世，通常应该防备刚进家门的继母蚕食家族财产。萧先生若是怀疑继母过门不满一年父亲就过世，萧太太大概会被您调查到抑郁，就不会有今天萧太太视您如己出的融洽。
所以我大胆猜测，萧太太或许是萧老先生原配夫人的亲人，因此和您一直就是绝对信任的关系，才会在萧夫人过世后嫁入萧家。后来萧老先生过世，也丝毫没有影响两位的母子情。”
车里气氛冷到冰点，凌云若有种和死神共舞刺激。
现在这个节骨眼，她早已没了退路，还不如一条路走到底，赌一把是不是死路。
凌云若面不改色，说出了最后的压轴推论：“再换一个角度假设，如果萧老先生过世、和萧太太遭遇的变故，本身就是同一件事的话——现在萧先生对萧太太的过度保护，恰恰说明这个变故，让萧太太和您摒弃了继母继子的隔阂，促成了一对相亲相爱的母子。
所以这个变故核心不是萧老先生过世，而是另一个能够刺激萧老先生、诱发心脏病的变故。这个变故恐怕也让萧太太受到了极大的精神摧残。至于十三年前萧老先生病故的原因，我尝试过，却查不出所以然。
缺少这个原因，推演无法以事实为依据展开，再往下就超出合理推测范围，而我的职业恰好不允许八卦，所以我暂时只有这些结论。萧先生，请问我猜对了多少？”
大迈内寒抑到如同刮进一股来自雪山顶的冰风，就连隐约的引擎怠速声，也充满了死神咆哮的气息。
萧迎哲眯起眼睛，眼角的邪魅变成冥王凝视的肃杀，嘴角泛出让人胆寒的冷冽：“你敢调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