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将近数九隆冬,江南也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沿着长江逆流而进,只见原本秀丽的四野,由满眼的青碧变成了深紫或灰白,好在霜雾凝结的树挂缀满了枝头,夹岸百里一望无极尽是晶莹透剔的琉璃世界,给天低云暗、朔风呼啸的冬日带来了别样的情味。
妍娘心情分外地畅快,孩子般地扒在舷窗上脑袋轻轻摇晃观赏着船外的景致。这是她近三个月来第一次离开铁木堂,如同羁鸟出笼,将道不尽的欢愉全写在了脸上。
“这下高兴了吧?”卢广宇挑棉帘走进舱中。
“可不是?”妍娘侧过身,光洁如玉的粉面上含着浅浅的笑靥。她故意撅起小嘴道:“都是你,这几个月可把我憋闷死了。”
“是啊,都是我没把你调教好,你个挺稳重的大家闺秀变成了疯丫头。”
“谁说的?”妍娘奔过来,搂住卢广宇的脖子,“这些个月我可是够听话的,连功夫都不练了。这次要不是给我那表侄儿过满月,我才不出来呢。”
“要是只为了一个小孩过满月,我也绝不会允你出来。可你说的在理,表哥、表嫂的婚礼咱们没赶上,这次要再不去,确实太失礼了。不过,还是那句话——”
“时时处处要当心。”妍娘抢着道,“你都成婆婆嘴了,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咱们的宝贝儿子的。”
卢广宇兴奋道:“哎!你真有把握是儿子吗?”
“我觉得应该差不多,这小家伙活泼得紧,刚才还踢我呢?”
“是吗?那让我——”卢广宇正想借机和妻子亲昵一下,忽闻舱外有人咳了一声。他听出是裘逸,便分开妍娘的双臂,摆手让她去休息,自己转身出去。
裘逸在甲板上拱手行礼道:“启禀护法,刚才江边有个黑衣人射过来一封给您的信。”
“是什么人?”
“不清楚。此人身法快得不可思议。”
卢广宇接过信,小心地展开,从头至尾速速地看了一遍,点了点头,极平静地道:“没什么,是诸葛先生派人送来的信,说他已提前到了襄阳,事情一切正常。”
……
船至武昌便转入了汉水。河面明显要窄一些,而冬天水位又低,加之是逆风逆流而上,高有三层的大船行进起来是异常缓慢。
铁木堂的二堂主李勇抱怨起来:“我早就说,到了武昌府该改乘马车的,你们偏不听。”
裘逸忙将他呵斥了一顿。
卢广宇则不急不躁地道:“好啦,别动不动就训人嘛。你们都不必着慌,时间宽裕得很嘛。”……
再向上游走,河道愈加曲折蜿蜒,大船简直是在牛步蜗行。天空已经放晴了,阳光照耀下还多少有几分暖意,闲来无事的人们纷纷到甲板上去看风景,见两岸地势平缓,衰柳成行,光秃的田野尽头是并不陡峭、却绵延起伏的冈峦,想来这里的春日定是山青水绿、垂柳拂江、碧野茸茸的一片锦绣风光。
刚拐过一个湾道,江水变成了南北流向。在外面呆凉了的众人又大多回到了舱中。只有李勇和铁木堂监堂年维路依旧在船头聊着闲天。
年维路蓦然抬头一看,迎面顺风顺水飞驰来一条舢板。那小船上无人划桨,只有一身着黑斗篷的人傲然直立于船中,可能是仅用其双脚便将船驶得又快又稳。李勇也觉得甚为蹊跷,便让年维路立即去舱内禀报,自己则目不转睛地监视着那舢板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