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那毡帽汉子一起出现的，还有六人。
但事实上，在这块山巅巨石的周围，还有四个背负磨盘的佝偻之辈。
那几人，乍一看，仿佛耄耋之年的垂垂老者。
但仔细看，却发现每一个都如同侏儒一般矮小不说，而且那颗脑袋之上，光秃秃的，并无五官。
只有胸口处，一片密密麻麻的空洞。
每颗孔洞之中，都有蠕动的虫子探出……
每一条虫子的虫首，都是如同眼球一般的黑白珠子，蠕动不休。
与此同时……
它们背上的巨大磨盘，上面却有千万沟壑。
彼此隐然之间，却有银线相连。
四人站定，却是将此处空间隔绝，气息都扩散不出去。
苏半夏打量周遭，脸色陡变：“镇魂石？归元阵？”
毡帽男子拱手，微笑说道：“好说！”
苏半夏脸色极为难堪，缓声说道：“好你个老贼，对付我们，居然用上了这等玩意？把我们当妖王了吗？”
毡帽男子摇头，笑着说道：“倒不是冲着你们几个，而是为了狐族小公主……”
他指向了那边如临大敌的小狐女姜熙。
果然。
陈九暮想起了之前在贵阳城外小村的遭遇。
为了维持“三妖伐狐”的正义性……
就必然需要证明姜熙，是墨家钜子的私生女这件事儿的真实性。
这里面，小狐女姜熙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之前妖后的安排，是让小狐女姜熙，以使者的名义，去往墨家的驻地。
名义上是联络墨家，加入战场。
实际上，却是让小狐女得以脱离战场，得到墨家庇护。
想法是好的。
但却预料不到小狐女姜熙，这会儿正处于“青春期、叛逆期”，根本不接受母亲的安排，又擅自跑回了战场边缘。
结果正好撞上了于此巡逻的精锐部队。
……
张献忠！
如果说之前的李定国，还算不得真正的大人物……
那么眼下这位，绝对是在历史上，留下过赫赫大名的顶尖之辈。
虽说他的名气，没有攻破京城，逼得崇祯皇帝上吊的闯王李自成有名……
但在历史意义上，却几乎一般无二。
这样的人，却出现在了涂山之战中。
尽管知晓自己身处的诡异时代，与已知的历史，有着巨大差别……
但陈九暮还是疯狂地燃烧着有限的脑容量，试图回忆细节。
现如今，是崇祯十一年。
按照历史进程，这位在两年前，就已经在河南拉起了几十万人的农民军……
只不过在明朝兵部尚书、内阁大学士杨嗣昌策划了“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围剿战略，屡遭挫败，被名将左良玉击败后，退守湖北谷城。
尔后他接受了兵部尚书熊文灿的“招抚”，却拒不改编。
而是带着四万精兵蛰伏，留待来日起事。
所以……
陈九暮这边思忖着，张献忠却笑着对他说道：“我听定国说过你，很有意思的一个人……”
陈九暮拱手：“将军夸奖。”
张献忠说：“墨家钜子，天纵奇才，我素来敬仰——他的人，我不动，但还请诸位配合，不要轻举妄动，以免伤了和气，如何？”
忌惮于对方威名，苏半夏整理心情，朝着对方拱手说道：“将军，你是世间了不得的高手，也是人间奇才，又何必掺和进此间纷争，帮那妖族做事，当那门下走狗呢？”
听到苏半夏的话语，周围之人顿怒。
一时间剑拔弩张。
只有张献忠，与李定国，两人面色如常，显得十分平静。
张献忠更是一派枭雄之色，不但没有恼怒，反而笑着说道：“你这女子，说什么孩子话？”
苏半夏皱眉：“我不是小孩……”
能够以花季之龄，成为墨家派遣小队的队长……
苏半夏自然不是小孩。
但在张献忠这等大佬面前，终究还是显得过于幼稚。
不过对方却并未恼怒，而是心平气和地说道：“定边妖王在我起事之前，对我多有帮助——今日它有招呼，我自该来帮……”
苏半夏忍不住喊道：“可是……”
没等她把话说完，陈九暮拦住了她：“苏队，我来说！”
苏半夏看着眼前的这帮人奸，满心愤怒。
但她不是傻子。
自然也知晓，对方既然出现在了这战场上，就不可能任凭她的三言两语，就改变心意。
至于陈九暮……
这小子，远比自己认为的，要更加机灵。
原本素未谋面，但仅仅一个照面，就认出了对方身份……
光这一点，似乎就强出身边的人许多。
苏半夏没有再开口说话，而是反手握向了腰间刀柄，随时准备动手。
……
陈九暮看着眼前的这个头戴毡帽的粗豪汉子。
这人满脸胡须，古铜色的脸庞上，满是风霜，如果不是双眸深邃，锐利如鹰眼……
他甚至觉得这不过是一个西北老农。
这人，乍一看，似乎满脸和气，没有太多的敌意。
但事实上，身上却有着一股浓烈不化的煞气，宛如实质一般，在周身浮动。
只有在战场上纵横睥睨之辈，方才会有这等气势。
不愧是后来建立了大西国的强者。
深吸了一口气，陈九暮开口说道：“张将军，此事真的没有余地了吗？”
场间的大部分人，包括红狐公子与小狐女，还有苏半夏等人，其实都还不太了解此间的局势。
虽然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张献忠的威名。
但说起来，他也不过是三十六老营之中的其中一营，还曾经是以闯王高迎祥为盟主的十三家之一。
除了陈九暮，谁也不知道此人后来的成就……
形势。
其实远比所有人认知的，还要更加恶劣。
张献忠看着这个似乎有些不同常人的小子，突然笑了。
他说：“你……”
陈九暮拱手：“陈九暮！”
张献忠点头，说：“我儿说你很是不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若是往日，我还有时间，与你多掰扯几句，但现在时间紧迫，等不及了……”
说完他将手一挥，却是示意手下上前，将人拿住。
一名黑脸大汉，越众而出，走向小狐女。
红狐公子脸色涨红，怒声抽剑：“我跟你们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