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林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他惹出来的事情,这群人有些慌乱,不少人大喊无辜,不关我的事情。小四也在一旁小声嘀咕道:“这关我们什么事情?”
这时烈火堂有人出来让他们这群人排队站好,一个一个过去接受问询检查。不一会就轮到卢林和小四了,前面查过的人都分成了两处站着。那副堂主此时刀入鞘,早已有人端了把椅子过来,副堂主端坐在椅子双手握住刀柄将刀杵在地面,眼睛盯着每一个检查的人,卢林一直用着九叔教的敛藏内息之法,跟在小四身后,小四倒是不慌张,上前说道:“我们两个是倚红偎翠楼的,我叫张小四,他叫刘二牛。来看灯会的。”
烈火堂的人登记下来,问道:“谁能够给你们二人的身份作证?”
小四听得一愣,说道:“我们就是成天在门口迎客的,倚红偎翠楼的人应该都认识?二牛兄弟也在门口迎客过的,如今在旁边尽兴楼跑堂。”
卢林想了想,也上前说道:“我们楼的苏大家,还有沈姐姐、陈姐姐他们在船上,她们都认识我们的。”
烈火堂的听了正准备让两人去人多的一边候着。卢林看了一眼,人多的都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人少的倒是看着不像龙城本地人,还有几个西南小国的人。这时那副堂主却说道:“带他们两个去画舫找苏大家认一认。”
马上就来了两人,带着卢林和小四去了画舫三层,一进画舫,就闻得香风阵阵,熏得卢林不知所措,一路走来觉得有些晕乎乎的,到了三层,跟着烈火堂的人进去,只见那些神女们都是一副惊惶初定的模样,苏筱熙却是没在,卢林耳聪目明,隐隐听得有啜泣之声从里面房间传来。
烈火堂的人对苏雅婷说道:“苏大家,这里有两人说是你们倚红偎翠楼的人,麻烦你来认一认。”语气还算客气。
苏雅婷听见,走了过来看见卢林和小四有些讶异道:“二牛弟弟、小四,你们怎么来了?”
卢林赶紧说道:“苏姐姐,我和小四来看灯会的,刚才出了事被人留了下来。”
烈火堂的人问道:“苏大家,这二人都是做什么的。”
苏雅婷说道:“小四在我们倚红偎翠楼前迎客,二牛弟弟也曾和小四一起迎客,如今是在尽兴楼做伙计。”
烈火堂的人听了后,说道:“多谢苏大家了。”转头对着卢林和小四道:“走吧。”
回来后,烈火堂的人对着副堂主耳语了几句,那副堂主挥了挥手,说道:“没错就让他们走吧。”
卢林和小四赶紧离去,找到马车回去了,路上不时看见回去的人群在议论纷纷刚才的事情。坐在马车上,卢林一直在回忆那气息的熟悉感,小四还以为卢林被惊骇到了,关心的问道:“二牛兄弟,咱们去北边赌坊玩一玩,舒缓一下,怎么样?”
此时也就是戌时左右,卢林想起小四邀请过多次,九叔也不禁止,玩玩而已,怀里还有个十几两银子,于是说道:“也行,去看看吧。”
小四听了大喜,于是调转方向,驱车直接向北而去。玩了有一个来时辰,卢林就说该回去了。这边的赌坊不同于之前的赌坊,他们抽水,只抽赢的,任由赌客自己去赌,不论骰子、雀牌还是牌九都是如此,但是卢林仔细看了下来,赢的人是少数,那些做庄的多半明显不是一般赌徒,手法高明得很,手上功夫玩得炉火纯青,内功也颇有根底的,旁边下注的人都谨慎得很。
还有一些坐庄的应是常客,听着他们说话都应该熟识,只是卢林看着觉得有些诡异,越是这般人坐庄,输赢更大,看似平常,但是气氛被挑动的很好,赢了不时有人叫唤起劲,不时奚落几句刚才犹犹豫豫没跟着他下注的人,到了后面下起注来更大,输赢就多多了,赌坊抽水也多。
这次是卢林掏的银子,小四输了二两银子,卢林虽说谨慎观察,但是也输了一两银子,出来后小四感叹这赌坊人也没以前多了,至少少了一大半,他没别的喜好,时不时的会各个赌坊转悠着玩,知晓这些的,而且还感觉比以前更狠了。卢林不以为意的说道:“小四,小玩玩就是了,这里狠了就不来了。”
小四听劝,说道:“听二牛兄弟的,这边如今这么狠了,以后就不来了。而且抽水也多了一翻,以前都是二十抽一,现在是十抽一了。就刚才这一个多时辰,我其实输赢差不多的,被抽了不少,有一两多是被抽水抽走了。”
卢林听得心中一动,暗自算了一下,确实都是被抽水抽走了大半两银子,这赌坊刚才一个时辰有一二百人在玩,大大小小的都有,不少人都比他们两人下的注大多了,这一抽水就抽了三四百两银子是有的,这一天下来抽水就有近两千两银子的收入。若是那些做庄的也是他们安插的人,那就不得了了。倚红偎翠楼那边的赌坊可没有这么狠,人也多了一倍的,那天一个时辰看来,赌坊也就一二百两银子的收入。卢林不懂赌坊的勾当,但是这浅显将两处一比较,那是差了至少有十余倍的收入了。
这里是避风塘的地盘,南边那个赌坊已经关张了,这避风塘的赌坊这般做法是涸泽而渔,早晚要赌得没人了。九叔说避风塘诡异,这么看来确实有点,难道避风塘缺钱?不然赌坊这般买卖细水长流的,岂能如此作为?不顾往后了?卢林也想不明白,等问问九叔吧。
回到倚红偎翠楼已经是亥时过半了,卢林去东北角斗骋车马行还了马车独自走回来时候猛然想起那刺杀之人的气息熟悉是从何而来,还是八月十六那天,他还在和小四一起迎客,那时他还不是很熟悉运用这种内息的运用,就发现了这气息的,感受很强烈,所以有印象。只是过了近半年再发现,没想到这刺客还曾经来倚红偎翠楼刺探过,只是那夜后就再也没发现了,当时是以为自己惊走了他,如今看来应该不是,怕是另有图谋。进得客厅,九叔不在,卢林回房歇息,明天见到九叔再说了。
十六这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卢林才看见九叔,于是先和九叔老老实实说起昨晚和小四去了避风塘赌坊的事情,以及他的疑问。
九叔听完沉思了一会,说道:“你这些看法是对的,避风塘看来确实是缺银子了,缺口还不是一般的大,没有这样开赌坊的,去年没几个月倒了一家,剩下的这也长久不了。一个月赚个一两万两银子不好么?这般作为看来缺了至少数十万上百万两银子啊,不然不会就为了这几个月多赚了二三十万两银子把赌坊关张了,名声也坏了。”
九叔说完这些又想起事来了,一时不再说话了。
卢林等了片刻后,犹豫的说道:“九叔,昨天寻花问柳阁那边灯会刺杀苏筱熙是什么人?”
九叔听了问道:“你和小四去那边看了?”
卢林说道:“嗯,去看了,在前面看得清楚,还被烈火堂的人留下来盘问了一番。”
九叔说道:“盘问?他们还盘问你们做什么?那两个刺客不是当场服毒自尽了么?”
卢林有些羞愧的说道:“是小侄的原因。”
九叔说道:“没听说还有什么事啊,你且说说经过。”
卢林说道:“有一个刺客出手的时候气息我曾经遇见过,一时想不起来,就一直跟着这气息查探起来,然后他死得有些快了,被那烈火堂的副堂主察觉到了,锁定了我这一块地方,连带附近这些人都被留下来了。”说完还有些汗颜不止。
九叔说道:“你来龙城后都没和人动手过,怎么个熟悉?”
卢林说道:“之前和九叔都说过的,心法突破十一脉之前,和小四在迎客的时候时常会用用,然后在八月十六那天探察之时遇见了这人的气息,他似乎也在探察,后来就再也有遇见过,我当时也没在意,就没和九叔说起这事,昨夜就是因为发现这内息跟着查探,一时来不及收回,被察觉了。”
九叔说道:“你没动手这倒没事,只是,你确定是同一个人?”
卢林说道:“小侄来龙城也没遇见过别的什么人,这个错不了的,另一个人出手的时候没这种感觉的。”
九叔听了自言自语的说道:“八月十六,那就是花魁出来后的第二天,来倚红偎翠楼探察,多半是因为苏雅婷得了花魁来的,但是这昨天对付的却是苏筱熙,还喊着是为柳青青抱打不平。不是杀手刺客,却行这刺杀之事,死士也不是这个用法?避风塘么?”
卢林在一旁听着,不太明白,怎么又是避风塘了。
过了一会,九叔回过神来,看了眼卢林说道:“我知道了,你这不算什么事,无妨的,这事你也不用管了,你去忙你的去吧。”
卢林听了就去了匠房铸造锤锻去了。
中午的时候尽兴楼的生意极好,不仅雅间满座了,大堂也满座了。倚红偎翠楼四个神女都定了雅间,沈姐姐、陈姐姐也都定了雅间。苏雅婷带着帷帽来的时候也关心的问了问卢林:“二牛弟弟昨夜后来有什么事没有?”
旁边还有伙计,卢林红着脸说道:“多谢苏姐姐关心,小弟没什么事,只是盘问了一番后就回来了。”
苏雅婷接着说道:“好些天没吃二牛弟弟做的天宁豆腐了,我这桌的你做了送来可好?”
卢林连忙点头说道:“苏姐姐想吃,小弟遵命效劳。”
苏雅婷笑道:“过了个年还会贫嘴了。”说完就走了。
卢林听得大窘,旁边的伙计问道:“二牛,没发现啊,你和苏大家也熟识啊,什么时候的事?”
卢林赶紧说道:“还不是过年这几天没人做饭,我被赶鸭子上架了,做了几天的菜,也就这天宁豆腐还过得去,就这般认识了。”
伙计笑道:“那中午也做一份我们尝一尝。”
卢林顺手锤了他一下,说道:“不就一个天宁豆腐么?中午我来做就是。”说着就准备进后厨,这时沈姐姐也来了,看见卢林也说道:“二牛弟弟,我们雅间的天宁豆腐要你做了端来啊。”
卢林连忙答应,那伙计看见,羡慕道:“二牛兄弟,你艳福不浅啊,这些人都吃你的豆腐。”
卢林笑道:“我们都是伙计来着,哪有什么艳福,不和扯了,我去后厨忙去了。”说着就去了厨房做事去了。
一中午卢林做了六份天宁豆腐,除了苏雅婷和沈姐姐点的,伙计还告诉卢林那陈姐姐和另外三个神女都点了卢林的天宁豆腐,卢林亲自送了三趟,苏雅婷、沈姐姐和陈姐姐。这倒是让卢林的天宁豆腐小小的出了下名。
三个雅间都是坐了四个人,苏雅婷那间有个俊秀的公子和两个中年文士模样的人,卢林送菜匆匆看了一眼,似乎都是练家子。沈姐姐和陈姐姐那边都是三个年轻公子,模样都俊俏得很,感觉也是都有功夫在身的。木姑娘来的时候卢林刚好看见,李公子在她身旁的。至于李四娘和赵奕欢来的时候,卢林在后厨忙活没看见。
灯会这事风波不小,这是十八这天小四找到卢林说起的,公然行凶刺杀,任谁也是遮掩不了的,近万人看着呢,烈火堂的人后来将两个刺客的尸体交给官府去了,后面的事情官府自会处理,至于烈火堂查到什么小四也没听到什么的,两名刺客身手不凡,来历却是不清楚,三天了,好似查无此人一般,如今烈火堂的地盘每天都是不停的盘查;刺客嘴里喊的是为醉花飘香院的柳青青抱不平,刺杀的目标苏筱熙是潇雨湘思馆的头牌,青龙帮得知后也颇为紧张,派了不少人手去烈火堂一同协助查找讯息,青龙帮同时也自查了起来,一时间龙城是风声鹤唳。而避风塘没人参与灯会,一切照旧。
那被刺死的才子却是去年的龙城解元,这个解元比之去年参加廷试的张解元在龙城的口碑好多了,这次灯会应邀而来,想着是展示一番文采风流来着,结果却为了护住苏筱熙身死,此等行为自是无可挑剔,但若是为了个千金小姐还好说,可以占住道义大张旗鼓宣扬一番;可这苏筱熙是潇雨湘思馆的神女,这就让龙城各书院同情解元的学子们有心无力了,你私下怎么结交神女都不算什么,但摆在明面上来说就不行,众人都是暗自为解元惋惜不已。
解元家只是普通人家,这事一出,塌了半边天一样,本来指望着过两年解元考个一官半职回来光宗耀祖的,如今却是什么希望都没了,家中更是一片愁云惨淡,灵堂布置了,白天除了几个亲人在,就没什么人来,倒是晚上去的人多,多数都是书院学子,或多或少留下点银两给解元家,潇雨湘思馆派人送来了两千两银子,解元父母拒不接受,官府对于解元的行为按律送来了一百两银子的抚恤则是被收了下来。
卢林听得这些也是唏嘘不已,解元啊,那是和王文英一样啊,去参加会试廷试最少都是个同进士,而且这龙城人对这个解元的评价很高,进士也没问题的。对于这种因为苏筱熙是神女就令解元这种舍身救人的义举得不到张扬,卢林深感不应该如此,有些心寒,救人怎么可以分人呢?卢林暗想若是自己遇见这等情况会不会救,那一刻极短,呼吸之间根本容不得多想的,卢林想着自己或许也是和解元一样会去救的。
这事情以前没有发生过,卢林也没听说过,或许这是第一个为了救神女而身死的解元了。卢林再想着,若救人的不是解元会不会没有这么大的反应?想着就是反应可能没这么大,结果差不多,青楼女子,再高雅又如何?花魁盛事再多人追捧又如何?终究在这世俗间没有地位。
这半年卢林见多了往来青楼的各色人等,达官贵人有,文人墨客有,江湖豪杰有,寻常百姓、贩夫走卒也有。不都是一样的是人么?吃的不都是五谷杂粮长大的么?为什么还有这许许多多的区分?为什么会这样?卢林有些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