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几天,卢林细心看了看五姑姑的药方,有些不太懂,挑了一个医治咳嗽的方子,药材少,款冬花、茯苓、生党、白藿和肉煮而食之即可。这个药方简单,卢林也不知道价格,反正这些林老板和郭文会操心的,他只管出药方调配好就是了。只是要开卖,还需谨慎检验,不是马上就说可用的。咳嗽的人一直有,还不少,这个药方肯定没有前面那个那么广泛了,这是个治病药方。
还挑了一个治疗筋骨疼痛的,药材就多了,有十二种,防风、甘草、赤芍等。这些配置好了就可以。
冬至前一天,郭文来到匠房和卢林说道:“小林子,明天婴宁、徐志高、王文英他们都回来,还说有十几个学长也会来的。”
卢林虽说最近心境平复了,听了还说心下一紧,不是不能见,只是最好能不见就不见,依旧挥着铁锤,想着还好方子没给,头也不抬说道:“小文子,明天我要去趟天狱山的。”
郭文急道:“你怎么能不在呢?”
卢林还是停了捶打,说道:“本来打算昨天要去的,只是昨天才找到两个方子,来不及明天给你们了。”
郭文听了心喜,还是说道:“明天忙不来的。”
卢林说道:“有林老板在,肯定妥当的,大掌柜肯定也会带点人回来的吧。”
郭文说道:“我爹一会儿就该到了,等下我让我爹和你说去。”
卢林说道:“你让大掌柜和我说什么?”
郭文说道:“让你明天在铺子帮忙啊。”
卢林笑道:“我去天狱山不一样是帮忙,早点配药出来不是一样的。”
郭文急道:“不一样,那是不一样的。”
卢林说道:“药方得我去配制,别人不能帮忙的,这边帮忙有的是人的,婴宁他们来了也一样是帮忙的。”
郭文说不动卢林就走了,卢林接着锤锻完了这块铁胚,想想,大掌柜来说他真不好拒绝,不如先去三叔那里说一下。
卢林想到就回房内换了身衣服,揣上几钱碎银子,到药铺先看了看,都妥妥当当了,门匾也挂上了,就等着明天开张了。进去看见林老板在,就打了个招呼,说寻到两个方子,明天去天狱山那边配制药先看看。林老板听了很高兴但也讶异明天卢林不在,也没说什么,卢林转身又去找二掌柜,和二掌柜说,好久没去看三婶了,晚上就去三婶那吃饭。二掌柜听了也没说什么。
出了铺子,卢林想了想,还是先转到晓梅家铺子,晓梅在里面没看见,也正好,卢林称了几斤糕点付了钱就去茶楼了。
进了茶楼,说书的差不多又要拍醒木了,看见陆姨一人正低头坐在柜内,卢林拎着糕点急忙上前,把糕点放柜上,喊了声:“三婶。”
陆姨抬头看见卢林还看见卢林放下的糕点。笑道:“哟,阿林是懂事了还是见外了,还拎着东西上门了?”
卢林有些赧颜,说道:“这不好久没来看三婶了么,觉得空着手不好意思。”
陆姨仔细瞧了瞧卢林,说道:“这有一个多月了吧,气色倒是好多了。”
卢林心虚,说道:“我年纪小,火气旺,没事的。”说着还锤了几下胸口。
陆姨说道:“你三叔在楼上,你去吧。”
卢林听了就准备上楼,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三婶,一会我就在这吃饭啊。”
陆姨笑道:“阿林,你这还是第一次来这吃饭呢,难怪还拎着糕点来,真是听多了书啊。人小鬼大,下次是不是还拎着两斤肉来啊。”
卢林讷讷道:“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三婶,我先上去找三叔去了啊。”说着赶紧上楼去了。
上楼进屋看见三叔正喝茶呢,卢林连忙喊了一声:“三叔。”
三叔看见卢林,略有些讶异,说道:“阿林来了啊,坐吧。”
卢林想了想措辞,开口说道:“三叔,这几天我从五姑姑那里挑了两个方子,一个医治咳嗽的,一个是医治筋骨疼痛的,打算明天去天狱山配制下看看。可以的话就给药铺卖去。”
三叔盯着卢林看了会,卢林马上垂下了头,只听见三叔说:“明天不是药铺开张么?”
卢林讷讷说道:“人多,我觉得自己不太适应,正好又要试一试方子。”
三叔想到可能书院的人会来就明白了,说道:“去就是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大掌柜回来没有?”
卢林说道:“出门的时候还没到,这会应该到了。”
三叔说道:“你最近写字怎么样了?”
卢林说道:“还行,前些日子每天临摹两遍帖子,最近每天一遍。”
三叔“哦”了一声,说道:“那边书桌上有纸有笔,你去默一遍我看看。”
卢林来过几次这里,来去匆匆,真没注意还有书桌和笔墨纸砚。走到书桌坐下,磨墨挑了支顺手的笔化开,然后开始写了。
卢林默得极为认真,这些时日临摹对整篇三百二十四字滚瓜烂熟,连那几处漏字改字补字涂改之处也记得清清楚楚,过了小半个时辰,正默到“后之览者”的‘者’字时,就听见一阵急促的上楼的脚步声,到了楼上就听见“三掌柜,三掌柜。”的叫唤声。原来是大掌柜来了。
三叔起身出门相迎,说道:“大掌柜这等匆忙,有何急事?”
大掌柜进来,看见卢林正端坐写字,说道:“阿林也在啊。”
卢林连忙起身和大掌柜打了声招呼。
三叔将大掌柜引至茶几旁安坐,拿起杯子给大掌柜倒上了一杯茶。大掌柜端起慢慢饮了一口,说道:“三掌柜,听闻三尺溪明年开春后有大匠要来临江坊拜访?”
三叔听了也是一愣,问道:“这是何处来的消息?”
大掌柜说道:“万成来信说的?”说着,拿出信递给三叔。
三叔接过信,细细看着,这时卢林正好写完了“亦将有感于斯文”。说道:“三叔,我写完了。”
三叔正看着信,头也没抬的说道:“写完了你下去你三婶那坐会,一会我来看看。”
卢林听了就和大掌柜打了声招呼,就下楼去了。
三叔将信看完,沉思了一会,说道:“这边开坊已经两月了,消息散了出去也不足为奇,早晚的事。只是如今三尺溪知道了说要来,还是第一个如此说的,按照万成信中所言,千锋照和百炼堂不可能不知道,却没有他们的消息。”
大掌柜说道:“信中万成所说,就是曲风和杨师傅铸造的三把刀中的一把,被人带去了洛城想发卖个好价钱出来,于是就这样传了开来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太清楚?”
三叔说道:“阿林说明天去天狱山配制新的药方。这样也好,尽量少让他去一些人多之处。他铸造的那九件兵刃应该都还在江右吧?”
大掌柜说道:“应该都在,除了【天星环】被虔州的买走了,【雾影环】是袁州的人买走了,【灭魄剑】是被豫章郡的买走了,其它都在庐陵郡。三把刀当时都是被临江府买走了,那边是东南一带最大的药材集散地,南来北往的各色人等复杂得很,出了情况还真不好说。”
三叔说道:“大掌柜也无须担心了,回头我给二楼主去封信,说说情况,这不还早么?三尺溪的人要来,那也要等到正月过后,过来差不多要到惊蛰春分时候的事了。信中这个万成听闻铺子都开坊了,打算携家带口回来过个年看看,那就等见了万成再说。”
大掌柜听了安心了不少,这些事情确实是早晚要面对的,也幸好有祝家二位师兄的余荫二楼主安排三掌柜来了,大小事都帮助得妥当。想着想着,大掌柜神思不属的端起茶杯,空了,三叔连忙续上,说道:“忘记了,大掌柜自己倒茶就是,在这不就和铺子一样。”
大掌柜笑道:“一时想事了,只是觉得来得有点早了,两三年后又不会如此紧张了,就是有些光阴苦短的感觉。”
三叔说道:“这些急不来的,大掌柜培养大匠出来也不是一时就成的,若是千锋照、百炼堂和三尺溪知道是大掌柜你在临江坊,估计马上就有上千人来了。”
大掌柜有些苦笑了,说道:“也不知道阿林怎么样了?不过了这的坎,他就难以再进一步了。”
三叔倒是宽心多了,起身说道:“大掌柜,来,我们去看看这小子刚写的字,有没有好多了。”
说着两人就到了书桌旁站在看了,三叔仔细看了看,说道:“大掌柜觉得如何?”
大掌柜说道:“我会识字写字,但品字不行,看着倒是不错,有些章法。究竟好在何处不知道。听听三掌柜的分说。”
三叔笑道:“那我就献丑了,铸造一道听大掌柜的,这字我略微可分说一二。”
大掌柜伸出左手摆了个请。
三叔也不矫情,直接说道:“这帖阿林上次从天狱山回来我开始让他临摹的,一个多月了,有这水平也还算是用心下工夫了,再往前一年说起,那时候阿林的字就四个字形容‘不堪入目’。”
大掌柜听了也是会心一笑,说道:“都差不多,我家小文小武好不到哪里去。”
三叔接着说道:“去年跟着我去了老友那,老友看不过,指责我荒废了阿林,教了他写字,这一年来,写字可以说是突飞猛进,我也没督促过他,都是他自觉为之,所以说有时候真急不来,多点耐心,该来的时候自然就会来了。也没逼迫阿林写字,这不也自己写好了,我也就是略微指引了一下。习武也是如此。”
大掌柜想想自己最近确实有些急切了,虚心说道:“三掌柜这话有道理。”
三叔说道:“写字其实最见心情的,这【兰亭序】号称天下第一行书,本事兰亭集会,王右军酒后发挥超常之作,醒后又写了数遍,再也不得韵味。大掌柜能够从铸造看出阿林的心境,这是本事,我远不如也,只是这字我也能够看出几分。”
三叔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卢林的这幅字说道:“大掌柜你看,这一路写下来,都中正平和,与帖中之字也贴近,说明是下了功夫练的,笔画有些稚嫩,但没有太大波动,说明心境好多了。”
大掌柜听了此言,顿时大喜,问道:“这岂不是说阿林平复了。”
三叔说道:“应该差不多了。”手指一直指到最后的‘者’字,接着说道:“大掌柜应该是阿林写到此时来了,这个字横折过来的撇画明显顿笔了,不那么流畅了,接着后面几个‘亦将有感于斯文’就不如前面的字了。整幅字看下来,已经平复得七七八八了,说完全好了那也不敢保证。”
大掌柜听完,说道:“明天阿林去天狱山,我让他配完药自己随意铸造件器刃看看。”
三叔说道:“嗯,这样也好。”
卢林并不知道三叔让他写字就是想出了法子以字观他,而且三叔和大掌柜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再等他明天一铸造估计就可以确认了。他下楼刚好赶上说书的在说完一段故事之后又说了一段王文英写的,就说了一刻钟,却是说得精彩纷呈。
卢林听得格外认真,这王文英确实文采飞扬,故事不落俗套,别具一格。最后说书的说完还提了一句,明天信源药铺开张,这药就有得卖了,大家可以去看看,觉得好的,有余钱的可以买包试一试。卢林看了看周围听了以后跃跃欲试的听书人,觉得这效果还真是不错。估摸着是林老板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