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被姚幼宁抓住。
她脱口而出道:“师部已经打算行动了对不对?”
彭自强表情僵住,恨不得把自己刚才说出去的话吃回肚子里。
姚幼宁下意识身体前倾,“什么时候出发,可以带上我吗?”
她极力自荐,“我会医术,手上还有很多止血治外伤的药,可以补充进军医随行队伍帮忙,彭政委,你能不能帮我申请个名额?”
她迫切地想去找祁焱,想去确认他是平安无虞的。
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彭自强松了口,“我可以帮你往上打报告,但师部不同意的话,我也没办法。”
能争取就已经很好了,姚幼宁回去等消息,又急匆匆去了趟市区,把可能需要用到的药材都备上。
就这样又等了两天,申请结果还没下来,裴家人就先到访了。
在这之前,裴念念递了两次消息过来,裴怀远夫妇从宣南回来了,想先跟她认亲,被姚幼宁找借口往后延了延。
这一次却不太好推掉,因为明天,他们就要启程返回西北基地了。
姚幼宁整理好心情,将人迎进客厅。
来的是裴念念、裴怀远和方亦舒,三个人手上都拎满了东西。
方亦舒放下东西,激动地走上前握住姚幼宁的手,“你就是小焱的妻子,幼宁吧?好孩子,长得可真漂亮。”
“方阿姨,裴叔叔,你们好,快请坐吧。”姚幼宁落落大方地同她和裴怀远问好。
听到她的称呼,方亦舒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裴怀远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着急,给孩子一个接受和适应的过程。”
“更何况我们和小焱还没正式相认,孩子这样称呼我们也是应该的。”
方亦舒笑容苦涩,“我当然知道,只是明天就要启程回基地了,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心里难受。”
人心总是贪婪的。
如愿和儿媳妇见面了,就想再进一步,听她叫自己一声妈。
更想见一见儿子,和他母子相认。
可哪有事事如愿的,儿子还在出任务,他们也马上就要离开首都了。
裴怀远叹气,“咱们还年轻嘛,来日方长。”宽慰妻子的同时也是宽慰自己,
儿子能平安健康地长大,就已经是上天对他和亦舒的眷顾了。
从裴念念口中,他们还了解到儿子儿媳妇感情很好,小日子过得甜蜜幸福,他们心里就更是欣慰。
哪怕不见面不相认,只要儿子平安健康快乐,就好。
至于事业成就如何,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有了他的安慰,方亦舒情绪好了些,半开玩笑道:
“不年轻了,咱俩的白头发加起来都快赶上小焱他奶奶了。”
在基地时不觉得,回首都了才发觉他们远比同龄人看起来沧桑显老。
基地所在的地方,荒凉偏僻,黄沙漫天,可不是什么养人的地方。
除了夏天还凑合,秋冬天是一点绿色也没有的,基地里的人想吃口新鲜的蔬菜水果都难,倒不是经费问题,而是物资保障跟不上。
那地儿的位置不能泄露,物资车要进来一趟很不容易。
姚幼宁给三人端茶水,还没出厨房门,就被方亦舒接了过去,顺手交给了裴怀远。
“孩子,都是自家人,不用忙活这些,快来坐,让阿姨好好看看你。”
裴念念又从裴怀远手中抢过托盘,“大伯,你也快去啊,别害羞嘛。”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裴怀远笑着点了点她的头,接着脚步一转,在姚幼宁和方亦舒对面坐下。
礼貌地隔着一段距离,他怕初次见面把儿媳妇给吓着了。
夫妇俩看着姚幼宁的同时,她也在观察他们。
裴怀远的脸型有些圆,发际线很高,眉宇间有一道重重的川字纹,眼睛很深邃,有一种难以忽视的光环。胸前口袋架着一副黑色细框眼镜,使得他身上的学者气质更浓。
方亦舒头发低低挽在脑后,额头平展,一双凤眼美丽睿智,优越的骨相令她有一种温婉又惊艳的美,同样的学者气质,在她身上更显柔和亲切。
此外,两人还有一个特别突出的相同点,沧桑。
这体现在他们干燥的皮肤和嘴唇,带着红血丝的眼球,半白的头发,和眉宇间还未完全散开的忧愁。
西北的气候环境不养人,更何况他们所在的基地是保密部门,肯定地处偏僻,远离人烟,生活物资上,尤其是蔬菜供应,肯定是缺乏的,才会导致两个人都明显缺乏维生素。
裴怀远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笑容温和,“孩子,本来小焱的奶奶、二叔和二婶也要过来的,但我们怕人太多你不习惯,就给拦下了,想着等小焱回来,你们在正式见面。”
“尤其是小焱奶奶,为此还和我们置了气,这些是她给你准备的礼物。”
姚幼宁看着满桌子的礼盒包裹,又想到了那天的偶遇,莞尔一笑,“裴奶奶身体还好吗?”
“多亏了你的养身药丸,老人家这些天吃得香睡得好,精神头也好了许多。”
提到这个,裴怀远心中更是感激。
昨天医生检查,说老太太只要继续保持,别说这个冬天,再坚持十来个冬天也没有问题。
养身丸,再加上找到了孙子,于老太太就是枯木逢春。
天知道裴家人听到消息的时候有多么的激动喜悦,而这一切都是眼前的小姑娘带来的。
方亦舒眼角湿润,握紧了姚幼宁,“幼宁,谢谢你,你是我们裴家的恩人,是我们的福星。”
裴怀远和裴念念不住点头,他们也非常同意。
“您言重了,我只是出了几粒药丸而已。”
姚幼宁被三人用看国宝的眼神盯着,属实有点压力山大。
方亦舒摇头,“我们去白马村拜访了小焱的养母,知道他的腿也是你治好的。”
他们不仅去了祁家,还去拜访了亲家公亲家母,了解了许多。
“当年的事……”
方亦舒顿了顿,看向裴怀远,后者冲她颔首。
小焱的妻子就是他们的女儿,裴家的事情都可以告诉她。
“当年,小焱是被特务绑走的。”
“……”
在方亦舒温和柔缓的嗓音中,裴家多年前的秘辛在姚幼宁脑海中徐徐展开。
听完,她的心中被震惊和心疼充斥。
祁焱苦,裴怀远和方亦舒也苦,他们都是受害者。
在他们的苦难和牺牲后面,守护的是国家民族的大义。
裴念念哭红了眼,吸着鼻子道:“好在一切都过去了,苦尽甘来,咱们终于要迎来团聚了。”
虽然堂哥被绑走的时候她还没出生,但自打记事起,她就知道堂哥的存在,也亲眼见证着家人的思念和痛苦,渐渐的,她也有了执念,对未曾谋面的堂哥有着很深的感情。
裴怀远别开头抹了抹眼角,那是喜悦的泪水。
方亦舒破涕为笑,“念念说得对,咱们以后都要过甘甜的好日子。”
他们越是高兴,姚幼宁的心就越沉重。
她的口中一片苦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们,祁焱可能出事的消息。
那太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