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使得青霄城萧条的疫病绝对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传言,此病中招之后并无任何症状,而是会在七日后暴毙而亡。
关键是,它极具传染性。
这确实可怕,以至于,青霄城直至三月后才对外放行,算算时日,今天刚刚好。
破衣少年这话像是导火索,今欢各处都炸开了锅!
一时间,人流涌动,陷入混乱,争先恐后地,欲逃走。
听到动静,那几位姑娘吓得腿软,依偎在一起,不敢出去。
“慌什么!”
今瑞香轻声斥责着她们,快步走出房门,眸光微惊,只一瞬,便恢复如初:“请各位莫要惊慌!”
“是今姑娘!”
众人听声,不约而同地噤声,看向二楼,目光中,尽是迷离,似乎忘记了方才逃乱的缘由。
破衣少年见此情形,故意抬高语调:“今姑娘,不是我们惊慌,这可是疫病,万一我们被传染了!岂不是白白送命!”
“是啊!”
“可不是吗?!”
……
房内,故承尽转身,在几位姑娘疑惑又惊恐的目光中倚靠在房门边,从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到酒桌旁的破衣少年——眉清目秀,刚毅勇果,虽衣着破旧,但那骨子里流露出的不屈与正气足已令人震撼。
“在今欢死了人,确实是我的责任,不如这样,今日各位所有花销全免如何?”今瑞香淡定如初,缓步走下楼,行至早已断气的张大身旁,毫无惧色,从容道:“方才这位小兄弟说这是疫病,可有证据?众所周知,如今,正是我青霄城遭难之际,疫病才得到控制,所有可能染上疫病之人已被城主大人关在狱门,各大酒楼轮流送饭,为何其他酒楼的人无事?各位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要乱传谣言,若是城主大人知晓,定是要追究的。”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松了一口气,又似乎仍有顾忌。
“呵!”破衣少年冷笑,近乎鄙夷的看她一眼:“今姑娘对城主大人的忠诚真是无人能及!对深受病痛折磨的百姓不闻不问,对所有可能染病的人施以囚禁,把他们一起关在牢狱之中,不予医治,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控制疫病了吗?你可以说今日张大之死是意外,明日呢?以后呢?等我们死绝了,疫病或许就不复存在了,你说对吧,今姑娘。”
随着破衣少年语落,承尽才恍然抬眸,淡淡的扫过一众人,似是下定了决心,缓步走出房门。
“臭小子!你怎么和今姑娘说话呢!”
“就是!今姑娘是好人……”
……
“你们这群猪油蒙了心的色鬼!”破衣少年毫不留情地指责,转身朝门外走去:“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众人异口同声:“你!”
“咚!”
“真是服了!我来趟青楼容易吗?吵吵闹闹没完了是吧?!死个人而已!大惊小怪!扫不扫兴啊你们!”
只听“轰”地一声,一号香坊阁房门从里面破开,一抹寒光突现,一柄利剑笔直冲向楼梯口。
好巧不巧,故承尽刚走到此处,见状,也不躲,千钧一发之际,徒手握住剑身,剑气犀利,在他手中向前滑动毫厘才停止。
“嘀嗒”
鲜血滴落在地面。
众人皆惊。
香坊阁内,华服少年气冲冲地走了出来,见此情形,不禁微怔,但很快,便嚣张道:“你们这群乌合之众,知道我剑法多准了吧!再吵闹!把你们都丢到青霄江里喂鱼!”本来想插在高处示威,这……怎么射偏了呢!还好我够机智!
一人大惊:“少……少城主?!”
众人垂着眸,不敢说话。
青霄城主独子路无遥!
这位,可是青霄城的小祖宗!谁惹谁倒霉!
“都哑巴了?”路无遥不屑轻哼,看向承尽:“那个谁!把剑给我送过来!”
他话音刚落,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瞥向故承尽。
那眼神的意思不言而喻:你惨了!
可故承尽偏偏不吃这一套。
少城主又如何?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想着,他顺势扔开手中之剑,径直走到张大旁边,蹲下身,旁若无人地查看尸身——此人尸身完好从皮肤表面上看并无明显变化。
再看那把剑,已然不偏不倚地插在柱子上。
众人惊了:有胆量!
今瑞香看着他娴熟的验尸动作,不由一愣:莫非这小子是仵作?
“哎你!”路无遥气的不轻,除了城主,还没人敢无视他!“好啊!今日可新鲜了!出现两个不怕死的!一个公然无视我!另一个公然指责我爹!六喜!把这两人抓起来!”
这时,一位长相姣好的姑娘走上前来,看了那两人一眼,又朝门外看去,才附在他耳边低声:“少城主,护城卫来了。”
路无遥大惊失色:“什么?!”也顾不上抓人,拉起六喜的手就想开溜:“今日我心情好!放你们一马!”今日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切、”破衣少年白他一眼:废物!
故承尽倒是无心在意这些,全程目光都在尸体身上,淡淡开口:“这不是疫病,是一种会传染的毒,名为七日乐。”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都在思索他这话的可信度,片刻后,不禁再次远离了尸身。
破衣少年却反道而行,焦急上前:“你会医术?”
故承尽没应声,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杯酒,倒在张大的一只手背上,原本无恙的皮肤瞬间被腐蚀:“这是一种失传已久的剧毒,因为毒性极强且极具传染性而闻名于世,七日乐,正如其名,中此毒之人只有七日寿命,七日之后暴毙而亡,表面看上去尸身并无变化,很像安乐死,实则不然,完好的皮相里是随时可能爆裂的血脉与衰竭的五脏六腑,不仅如此,残留的毒性更强,传染性也更强,人死之后,在尸身上洒白酒,即可让尸身腐蚀,这也是此毒特性之一。”
随着他话音落下的,还有今欢对面脂粉铺子里的几盒掉落在地的胭脂,厉风吹过,地面也不再震动。
而地面之下的密室里,白发苍苍的老人正独自破一盘棋局,因落子过于犀利而引起了一瞬间的震动,对于上面的吵闹声,听得真切。
但他本是充耳不闻的,却在听到七日乐时皱起了眉,不过,很快,便又忙着思索破解棋局之法。
今欢内。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一人疯癫的大笑,近乎疯狂的想要冲出去。
其他人见此情形,几乎是一窝蜂逃跑。
“没用的,我们都已经中毒。”故承尽站起身,镇定自若:“即便出了今欢,也改变不了什么。”看不出一丝慌乱。
众人一听,顿时停步,一时间,各种情绪交织。
今瑞香微微皱眉,偏头看向承尽,桃花眸中有了一丝期待的光:“既然公子如此了解此毒,可有破解之法?”没想到困扰青霄城半年有余的疫病竟是一种毒?他是怎么知道的?看来他并非是仵作!
没等承尽回应,路无遥与六喜对视一眼,直接瘫坐在地:“他哪像能解毒的人啊!造孽啊!早知道就不逛青楼了!天降大雨不说!还身中剧毒……六喜啊!看来我俩得死一起了!”
六喜一时语塞。
“少城主知道害怕!就不应该来此处!”
门外,披坚执锐的蒙面男人厉声拦住欲逃出今欢的人:“全部回去!否则,杀!”
随即,示意一众蒙面手下围起今欢。
“边……边宁?!”怎么是他来?!
边宁冷冷的扫视众人,目光落在承尽身上时,多停了两秒,随即吩咐:“全部带走!”
“哎边宁!我可是少城主!”
边宁丝毫不在意他的威慑:“少城主染病,也得一视同仁!”
“你!”
却在此时,温软的声音响起:“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你们让我进去……”
听言,今瑞香连忙循声看去:“快走,别进来!”
“今姐姐……”小姑娘一手撑伞,一手抱紧怀中的一件新衣,疑惑的看向楼内,欲上前:“发生什么事了?”
两名护城卫异口同声:“站住!不许进!”
边宁眉头一皱,当即下令:“把她也抓起来!一并带走!”
小姑娘吓了一跳,本能后退。
那两名护城卫得令,见她后退,以为她想逃,便欲出手抓人,她退了又退,慌乱之中,一个不小心便摔倒在地,污泥四溅,染了一身,油纸伞也飞走了。
今瑞香欲上前,忽然想起自己可能染上七日乐,犹豫了。
然而,那两名护城卫并不打算就此罢手,欲将小姑娘抓住捆绑起来。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迅速飞身而至,只见雨中,故承尽挡在她身前,清澈的眸中隐隐有几分愠怒,言语之中,却尽显平静与淡然:“护城卫之责,向来都是守护一城,守护百姓,对待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如此粗暴,可见,青霄城日渐衰落也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