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在单家吃完饭,又坐了一会,起身和单家长辈告辞。
单老留她:“这么晚了,外面还下着雪,你一个女孩子开车不安全,住下明天再回去也不迟。”
“雪不大,我车开慢点没事的。”苏瑾牵过汤宝,说,“我到家后跟您说一声。”
单老见她去意已决,而今苏瑾和单铭之间关系微妙,又是自家孙子干了混蛋事,也不好再留。
正想着该怎么开口时,单铭站了起来说:“爷爷,我送苏瑾回去。”
单老扬了扬眉『毛』,无声同意了单铭的话。
苏瑾垂了垂眸,扯了扯金『毛』的链子:“走了,汤宝。”
汤宝往单老腿边蹭,大半年的陪伴,狗和老人已经有了感情。苏瑾这狗太乖了,单老也养出感情了,可又不好跟一个小辈抢狗,于是俯身拍了拍汤宝的脑袋,说:“去吧!”
说完他就别过眼,不再看狗子。
汤宝呜咽了两声,终于恋恋不舍地跟着苏瑾走了,单铭跟上她,眼角余光正好瞥见单母给他比了个加油的手指。
“……”
单铭唇角勾了勾,加快了脚步。
苏瑾把汤宝赶上副驾驶座,兀自从车头绕到驾驶座上,期间没有跟单铭说过一句话。
单铭没有拦她,苏瑾上车后,他上了自己的车,如刚才从单家出来一样,默默地跟在她的车后面。
苏瑾自然注意到后面单铭的车,她皱了皱眉,开自己的车没去管他。
他爱跟就跟,路这么宽,谁也碍不着谁。
单铭一路跟着苏瑾到了苏家,直到看着苏瑾的车没入苏家大门,在苏家门口停了一会,这才调转车头按原路返回。
“人走了。”苏柏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对苏瑾说。
“哦。”苏瑾拿『毛』巾给汤宝擦足底,闻言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苏柏看着她,皱了皱眉:“小瑾,你真的已经想好了?”
“嗯。”苏瑾想了想,说:“明天民政局还有上班,我明天就去把离婚证领了。”
苏柏没接话。
苏瑾奇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问:“哥,你这什么表情?”
“这次单铭回来,看起来跟过去似乎有些不同。”
苏柏说得很隐晦,但是苏瑾明白他的意思,她将给汤宝『毛』巾擦脚的『毛』巾放下,说:“哥,他只不过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对我有些愧疚,或许还想着补偿我,单铭本来就不爱我,愧疚和爱是两回事,我分得清楚,这不是我要的婚姻。”
苏柏对上她的视线,后者目光澄明,并未半分闪躲的迹象。
他说:“虽然道理你明白的晚,到现在看清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不晚。”苏瑾说:“人年轻的时候,谁不干点傻事,我不后悔当初为单铭做的那些事情,我只是后悔,将他看得太重要。他想追我,可以,我不会因为他曾经是我的丈夫而给他优待,c市想追我的男人能绕中心广场一圈,后面排队去。”
苏柏闻言,“噗嗤”一笑:“说得好。”
苏瑾挑眉,不置可否。
单铭收到苏瑾短信的时候,刚刚回到单家。
他看了眼短信内容,面『色』僵了僵。
因为苏瑾的原话是:明天早上九点钟,民政局门口见,我们把离婚证领了吧!
“宝贝,你不是送小瑾回家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单母不知何时走到单铭面前,斜着眼往儿子手机屏幕上瞅。
“咳咳!”单铭干咳两声,将手机锁屏,问:“妈,你怎么还没休息,爸和爷爷呢?”
“你爸去医院了,爷爷刚回了房。”单母没有看到单铭的手机内容,不免有些遗憾,直觉告诉她,肯定是苏瑾给儿子发了什么,否则儿子的脸『色』不会那么难看。
想至此,她问单铭:“还有戏吗?”
“……”
单铭:“不知道。”
单母失落地摇摇头,这反应,看来她抱孙子没戏了。
“妈,你这什么表情?”单铭哭笑不得,转过她的肩膀将她往楼梯口的房间推:“你别胡思『乱』想了,赶紧休息去吧!”
“可是妈更想抱孙子。”单母哀怨地说:“你是单家长孙,你那些比你小的堂弟堂妹都陆陆续续结婚了,有的还有孩子了,你还没个着落,你说妈能不愁吗!”
单铭眼皮子抽了抽,说:“我也结婚了。”
“你是结婚了不错,但看看你之前干了什么好事,现在媳『妇』不认你,一心想跟你离婚,你这婚有没有都没有什么区别?”
被母亲扎了心的单铭一时语塞。
“加油,宝贝!”单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爱莫能助地看着他:“争取让妈早点抱上大胖孙子,”
单母说完,迅速飘上楼了,单铭看着母亲的背影,越发心塞,他怎么感觉自己的亲妈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呢?
当然真相已经无从探究,单铭打开手机看着苏瑾发来的短信,眼底顿时沉了下来。
他手指在编辑框里跃动,打出一行字还没来得及发出去,苏瑾的第二条短信又进来了。
“如果你没空去民政局,我们也可以走法律程序。”
单铭瞳孔一缩后,删掉刚编辑好的短信,回了一个字:“好。”
消息发出去后,苏瑾没有再发来新短信,单铭锁掉屏幕,将手机丢到一旁。
第二天九点钟,单铭准时到达民政局门口,苏瑾已经等了有一会,看到他,淡淡地问:“结婚证带了吗?”
“嗯。”
“那走吧!”
离婚登记处,登记人看着两人填好的资料,问:“你们真的想好要离婚了?”
苏瑾:“想好了。”
单铭看了她一眼,嘴巴动了动,可却没有回答登记人的问题。
登记人马上察觉到二人之间的微妙关系,本着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的原则,劝道:“姑娘,小伙子,我看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如果是误会,好好解释清楚,离了婚就真的回不去了。”
“没有误会,我们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就是过不下去了,必须离婚。”苏瑾说。
登记员又看向了单铭,“小伙子,那你呢?”
单铭闻言,看向了苏瑾,轻声说:“老婆,我错了,离婚只是我的一时气话,我不想和你离婚。”
话落,苏瑾就好像雷劈了一样,瞬间目瞪口呆。
登记员见状顿时明白了面前的这对年轻夫妻应该只是闹脾气,并不是真心想离婚,连忙劝道:“姑娘,你看你老公已经真心认错了,有误会好好说,没有必要非要离婚!”
苏瑾慢慢回过神,她看着单铭,脸上神情怪异:“单铭,你搞什么?”
他去德国前提出“离婚”的时候,可比现在还冷静。
“我不想离婚,老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单铭盯着苏瑾,眉眼灼灼地开口。
苏瑾的心本能地跳了一下,深埋心底的某些东西似乎又要如雨后新笋一样蓬勃生长,但在它们即将破土而出的时候,就“啪嗒”一声,又落回了原处。
苏瑾还是当初的苏瑾,说不定会被此时的单铭『迷』『惑』,心软下来。但孤身一人在无人区行走了十天,又在西藏待了半年多的苏瑾,心中早已没了那份对婚姻的热枕。
曾经,她独身一人行走在荒芜的无人区,在苍茫世界举目无亲,方园数十里只有她一个人类,那时候的孤独感让她明白一份贫瘠的婚姻,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情。
苏瑾曾为了单铭游走千里异乡,无怨无悔只求他能多看她一眼,可真正将自己置入一片荒芜中,她知道自己并不是无怨无悔,她心底其实无比渴望单铭能够注意到她,能够懂她、爱她,只不过因为那时候她还年轻,所以将这些渴求深埋于心。
人年少总是气盛,为了爱情恨不得飞蛾扑火,可是随着年龄渐长,那种孤注一掷的勇气却慢慢失去了,人们开始害怕孤独,于是便开始权衡得失。
苏瑾承认,她也害怕孤独,不对,她一直都怕,只是因为对单铭的爱意,给她造就了一种无坚不摧的假象。
而单铭当初的离开,彻底打破了这个假象。
现在的苏瑾,不过就是害怕孤独的女人而已,这段贫瘠的婚姻,她没有勇气再去经营一次,所以她毫不犹豫地选择舍弃。
“单铭,何苦呢?”苏瑾阖了阖眸,再睁开是眼底是清明得有些纯粹,“这段婚姻一开始就是勉强,而且我记得你说过,只要我想离婚,无论何时都可以。”
单铭脸『色』微变。
苏瑾视线从他脸上收回,看向离婚登记员,“请办离婚手续吧,我们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登记员看了会单铭,对苏瑾说:“你们稍等一下。”
然后就见她转身进了身后的办公室,不多会就见一个中年女人跟着她走了出来。
“这是我们主任。”年轻的登记员介绍着。
“小赵刚才跟我说了你们夫妻的情况,我们认为你们二位的婚姻还有挽回的余地,所以决定先给你们出这份离婚冷静期通知书。如果一月期满后,你们还是决意要离婚,就来登记结婚证,如果到时候不想离了,就不用再来了。”中年女人说。
苏瑾:“离婚冷静期,现在的新政策?”
“对。”中年女人脸上一直笑眯眯的,让人见了生不起气,她扭头问单铭:“小伙子,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您的提议很不错。”单铭朝主任回以一个感谢的微笑,将离婚冷静期通知书收起来,偏头看向苏瑾,温声道:“老婆,我知道你生我气,就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你还是觉得非要跟我离婚不可,到时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
苏瑾皱眉甩开他的手,一把扯过离婚冷静期通知书,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主任:“老婆都跑了,还不快去追!”
“谢谢刘姨!”单铭低声对中年女人说了句后,快步朝苏瑾离开的方向追去。
主任摇了摇头,回到办公室拿起搁在一旁的电话话筒,笑着说:“放心吧,没离!”
苏瑾一出民政局就把通知书『揉』了,原本想直接扔了,可想起一个月后还得凭这个去领离婚证,又不甘不愿地将原本已经伸到垃圾桶上方的手收了回来。
单铭追出来时,正好看到苏瑾神『色』不岔地把『揉』成一团的通知书往包里塞。
他嘴角微微一动,走到苏瑾面前,问:“回家吗?”
苏瑾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仿佛不认识单铭一般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你到底想干嘛?离婚是你先提出来的,离婚协议书我也签了,我不要你一分财产,你之前打到我卡上的钱我也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我不知道现在为什么会有离婚冷静期这种政策,但反正都要离婚,也不差这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我们来领离婚证。”
“我刚才在里面说的都是真的。”单铭低头看向她,认真道:“之前你让我给你机会,现在我真诚的请求你,给我一个挽回的机会好不好?”
“呵。”苏瑾扯了扯唇角慢慢冷静下来,她问:“挽回什么?单铭,我知道你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觉得有愧于我,其实你完全不需要有这种心理负担,当初我那么做,是我心甘情愿的,并没有要求你回报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想摆脱和我的婚约,又何必因为内心的那一点愧疚而委屈自己?”
单铭看着她没有说话。
苏瑾眼底越发自嘲,果然,愧疚并不等于爱,单铭不爱她,始终也是不爱她。
心中,蓦地有些失落,却再也不会撕心裂肺。
“就这样吧!”苏瑾没想到这次离婚会这么困难,有些疲倦地抬手按了按额头,“我不想再继续……唔!”
她震惊地看着单铭近在咫尺的脸庞,一时竟忘了反应,任由那两片微凉的唇瓣在自己的唇上游走,直到男人试图顶开她的牙关时,她这才如梦初醒地推开单铭。
“你知道自己在干嘛吗?”苏瑾擦拭着双唇,愤怒地看着单铭,眼眶微红。
单铭看着她,认真地说:“我在德国,听过一个名叫‘将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