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黎的眸下意识的凝了一下,搭在门把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她没有回头,明艳的眸中裹着一层凉意,“好。”
咔嚓一声,门开了,薄庭深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幽深的眸中凝结了一层冰霜,渐渐的凉了下去。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活生生的被人挖走了一块。
…撄…
虽然吃亏的人是薄庭深,但慕衍爵的手背也微微肿了起来。叶欢拧着眉给他涂药,“我说你也真是的,你妹妹的事情,以后你能不能不要管了?”
慕衍爵眯了一下眸,抬起头看她。
叶欢没看他,继续说道,“她本来就是个特别有主见的人,你真的忍心看着她现在委屈求全的样子?”
“我是为她好。”
“逼着她离婚,骨肉分离也是为她好?”叶欢嗤之以鼻。
慕衍爵冷冷的瞪了她一眼,冷眸渐眯偿。
叶欢将手中的棉签扔到垃圾桶里,直起身瞪着他,“慕衍爵,慕心黎真的是你的亲妹妹吗?”
慕衍爵抬眸,深邃幽深的眸中像是裹了一层寒冰,如果平时这个时候,叶欢肯定吓得往一边躲,但此时她却有恃无恐的对上了慕衍爵的眸。
她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但看他的反应倒让她起了探究的心思。
慕衍爵虽然是个混蛋,但总不至于到动手打女人的地步吧。
“你整天除了胡说八道就没有其他事情可干了?”他沉沉的嗓音从喉骨之间溢出,听起来并不冷漠,可偏偏让人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叶欢缩了缩脖子,却依旧眨着好奇的眼睛,“我总觉得你对薄庭深的反应,不像是大舅子对妹夫,更像是情敌。”
“叶欢,你胆子肥了是吧。”慕衍爵唇角突然勾了起来,邪肆的弧度让叶欢蓦然升起一股寒意。
她无趣的笑了笑,拿着药箱就要出去。
“等等。”背后的沉沉的嗓音又响起,叶欢下意识的顿住了脚步,转过头看着他。
慕衍爵的漆黑的眸子看不出任何的情绪,“你和她关系好,好好劝劝她,她不适合待在薄家。”
叶欢蹙了蹙眉,“可她明明不舍得……”
“她不适合待在薄家,不然谁也保护不了她。”
叶欢的眸陡然一滞,“慕衍爵,你是不是有别的原因。”
慕衍爵的眸动了动,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叶欢,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
……
心黎一进门就对上了慕衍爵沉沉的眸。
他站在楼梯口,不带有侵略性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许久,然后沉沉的移开往房间里走去。
心黎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逼仄了起来,感觉不到任何的暖意。
“哥……”她抿了抿唇,发出了略带沙哑的声音。
慕衍爵停了一下脚步,回过头看着她。
她咬着唇,脸色的血色渐退,唇角动了好几下才发出声音,“明天我会跟薄庭深回茉城……”
慕衍爵的眸一眯,沉沉的眸中迸射出一道寒光。
心黎的十指蜷缩在一起,硬生生的挤出最后三个字,“办离婚……”
慕衍爵微蹙的眉心松了松,“衍衍带走吗?”
心黎摇了摇头。
“那你休息吧。”慕衍爵的声音低了低,转头向房间走去。
心黎深呼了一口气,上楼进了衍衍的房间。
衍衍躺床上熟睡着,心黎坐在床边,纤细的手指摸着衍衍的脸颊。孩子凝脂一般的肌肤上向她微凉的掌心传递着淡淡的暖意。
她唇角勾勒起一抹笑意,眸中闪起了泪光,“承希,妈妈对不起你……”
睡梦中的衍衍像是觉得不舒服,微微躲了一下。
……
第二天一早心黎便跟着薄庭深上了飞机。
她一夜未眠,眼眶红红的,一上飞机就闭上眼睛睡着了。薄庭深要了条毯子,轻轻的盖在她的身上。
他粗粝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脸颊,勾勒着她美丽的线条格外的认真。
她睡觉的时候总喜欢蹙着眉,他们结婚后的每一晚,他都希望抚平她微蹙的额心。后来不知道是不是渐渐的相信他了,她睡着之后总喜欢往他怀里钻,将她的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枕着他硬邦邦的手臂。
为此她落枕了好几次,枕在他的腿上让他帮她捏脖子。可下次,她还是会枕着他的手臂,揽着他的腰。
他怕她再落枕,趁着她睡着轻轻移动自己的手臂,可每次还没动,她就醒了。
她怕冷,入冬以后她每次睡觉前都是手脚冰凉的,钻进被窝就贴在他的身上让他帮她暖。
她还特别注意自己的形象,每次出门都要在衣帽间呆好久,不喜欢多穿衣服,有好几次衍衍等不及了,就朝着她发牢***。
他还记得她当时一本正经的给自己找理由的模样,她说,女人在外面的形象关乎男人的面子。她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他的身上,害得衍衍好几天都对他不理不睬的,她还在一旁幸灾乐祸。
她不喜欢吃西餐,一看到面包就蹙眉。
她外表总是光鲜亮丽的,即便她在怎么难过,也从不在外人的面前泄露自己的情绪。
她……薄庭深渐渐的勾起了唇角,大掌摸着她柔软的发丝,她再坚强,也只是个柔弱的女人。
而她变成现在现在这样,全都是拜他所赐。
“薄总?这么巧?”
清丽的女声打断了他的回忆,薄庭深蹙了一下眉,低眸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她,见她没受什么影响才抬起眸看着声音的来源。
沈佳一身利落的职业装,站在他的面前扬唇浅笑。
薄庭深蹙了蹙眉,看着她微微颔首,“是挺巧的。”
“薄总一个人吗?”沈佳往他的身旁看去。心黎睡着,毯子盖在她的身上,只露出了半张脸。
心黎动了一下,身上的毯子也滑了一下,薄庭深轻笑了一下,将毯子往上拉了拉,“我太太。”
沈佳的笑意凝在唇角,视线再度投到心黎的身上,她脸色的妆容很浅,甚至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却美的动人心魄。
她曾经无数次听到慕心黎的名字,但现在一见,不知道是不是她在睡觉的原因,感觉有些不一样。
沈佳唇角扬了一下,“薄总,上次的合作案我还有点问题要和您商量一下,今天正好碰到你了,介意占用一会儿您和您太太的私人时间吗?”
薄庭深拧了拧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心黎便醒了。她美丽的瞳孔落在薄庭深和沈佳的脸上,眉心轻轻蹙了一下,然后视若无睹的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妆容,仿佛没有看到沈佳一般。
沈佳抿了抿唇角,从来没被人这么无视过。她年长心黎两岁,从小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骨子里也带着骄傲,但在慕心黎的面前,她蓦然升起一股她从未有过的自卑情绪,她扬起唇,“薄太太,我是沈佳。”
心黎抬起眸看了她一眼,轻笑了一声,“听说过。”
都是一个圈子的,心黎听说过沈氏独生女的名声,网上论坛里曾经有个帖子,拿她和沈佳做比较的。
两人背景相当,学历相当。有人曾经这么评价过两人,慕心黎比之沈佳,除了脸好看一点,在修养和内涵上,一败涂地。
“我和薄总合作案的细节需要再沟通一下,介意和我换下座位吗?”沈佳笑着,背挺得笔直,不卑不亢,语调之中带着些许的鄙睨和不屑。
心黎蹙了一下眉,转眸看了一眼薄庭深,唇角扬了起来,字正腔圆,“介意。”
沈佳眸一动,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转眸看向薄庭深。
薄庭深只是看着心黎,神色漠漠的。
沈佳嗤笑了一声,“薄太太这么做是不是太不通情达理了一点,我只是和薄总谈点生意。”
“我知道。”心黎唇角笑意淡淡的,明艳的眸中带着些许的薄凉,“你们要谈生意是你们的事,他去你那边或者下了飞机你们再约都可以,但座位是我,让不让是我的事情。”
沈佳眉心狠狠蹙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个态度。
心黎唇角依旧挂着笑,眉角轻轻的挑着,带着些许的轻挑和盛气凌人。
沈佳看着她微微眯了眯眸,随即笑了起来,“抱歉,是我唐突了,薄总,我们改日再约。”
说完,她转身就走。
心黎看着她的脚步,稳重之中带着些雷厉风行。沈佳是个聪明的女人,就算她也对这个女人有几分钦佩。
身为女人,她自然知道沈佳对她没什么好感,那她自然也不会客气。
薄庭深轻轻的笑了起来,大掌包裹着她的手。
心黎转眸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放开。”
“还累不累?要不要再睡会儿?”他没放开反而握的更紧,幽深的眸中携着点点的笑意,“生气了?我和沈佳只是合作伙伴……”
“和我没关系,你不需要跟我解释。”
“是我想解释。”他看着她的眼睛,郑重而又认真,“我不是跟你解释,我是给我儿子的妈解释。”
靠,心黎差点没忍住爆粗口,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用力将手从他的大掌中抽出来,“留着给你以后儿子的妈解释吧。”
“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心黎看了他一眼,冷冷的笑了一声,“虚伪。”
上次衍衍给他打电话,是个女人接的说他在洗澡。傻子都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就真以为她不会知道?
薄庭深无奈的看着她,束手无策的情绪在心里一点点蔓延开来。
……
飞机划过地平线,故土的空气比黎城要好,但又让她格外的压抑。
她什么都没带,甚至连回程的机票都是定的当天的。
沈佳从后面跟了上来,“薄总,我会联系您的秘书,我们改天再约。”
薄庭深拧了下眉,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沈佳临走前看了心黎一眼,她温润的如同一汪泉水,单这么看着,看不出任何的锋芒。这才是女人该有的姿态。
以前,她只觉得职场的女人才最有魅力,说实话,她虽然从没见过慕心黎,却对慕心黎嗤之以鼻,相反,慕家的两个女儿,她更欣赏阮欣然多一些,因为阮欣然更懂得廉耻。
可现在她见了慕心黎才发现,女人还能有另一种姿态。能被男人高高捧起的女人,绝不是除了美色一无是处。
心黎站在薄庭深的身边,只是微笑着,一旁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一愣,转过头去。
宁迹看着薄庭深笑了笑,“薄先生,这么巧?恭喜你呀,终于把老婆带回来了,你儿子呢?”
薄庭深的脸色变了变,沉沉的看着他。稍微知道点内情的人都能听出他话里的幸灾乐祸。
心黎垂了一下眸,“宁师兄,你误会了,我是回来办离婚手续的。”
宁迹的眉心一蹙,随即笑了起来,“你们终于要离婚了,心黎,我追了你那么久了,离婚了是不是就可以答应我了?”
薄庭深脸色铁青,沉着一双眸瞪着宁迹。宁迹眉心一挑,像是挑衅。
心黎眉心蹙了蹙,不解的看着宁迹,“宁师兄?”
“暂时不想恋爱也没关系,我先排队。”
心黎只觉得身边的气温下降了好几度,她下意识的转眸看向身旁的男人,薄庭深漠漠的眸中携着一团火,像是要把宁迹烧成灰烬一般。
许久,他看着宁迹,沉沉的开口,“关于萧笙的事,我会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
宁迹满意的点了点头,拍了拍心黎的肩膀。
心黎听懂了一半,眉心紧紧的蹙了起来,宁迹利用她?可萧笙的事情,薄庭深怎么会知道?
薄庭突然挑起了眉尖,“不过萧笙那样的女人,她不想见你,就算你逼她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她宁死也不会见你。”
宁迹脸色变了变,唇角动了动,“你不也一样,比我又能好到哪里?”
心黎的眉心越蹙越紧,看向薄庭深,“我们走吧,离民政局下班还有三个小时。”
薄庭深的心脏猛然抽搐了一下,莫名的情绪往头上冲。
他只希望这三个小时能够再长一点。
宁迹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唇角微微的勾了起来。
作为旁观者,他很清楚心黎此时内心的挣扎,不知道当初萧笙离开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恨还是爱?又或者是没有感情?
……
他们是今天最后一对过来办离婚的夫妻。回想起来,时光仿佛还是他们来办结婚证时的那个上午。
她一身淡蓝色的裙子,气质飘逸,宛若天人。可那个颜色的裙子,并非是她喜欢的,就像她当时嫁给薄庭深的心境,她想要的生活,并不是那样的。
她看着身旁的男人,迟迟不肯签字,就像结婚当日她迟迟不肯签字那般。
她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盯着男人的侧脸看。
过了好一会儿,他最终还是签了字。
两人拿了离婚证出来,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洒在脸上,给两人渡了一层金光。
茉城的夕阳很美,但心黎从未驻足看过。因为太过孤寂,她原本就萧条的人生经不起这样的刺激。
“心黎,一起去吃个饭吧。”他伸手去拉她的手。
心黎没躲,只是凝着眸看着他,“不用了,我还要去赶飞机,承希还在等我。”她顿了一下,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两个盒子,“这个帮我还给奶奶……”
晶莹剔透的玉镯躺在其中,她和薄庭深领证之后第一次回老宅老太太就把镯子给了她,当时她不知道,后来知道了,这镯子在薄家代代相传,是给媳妇儿的。
可现在,她已经不是薄家的人。
薄庭深拧了一下眉,接了过去。心黎又将另一个盒子递了过去,“这个,是我们的婚戒……”
“你拿着吧。”
心黎摇摇头,“我不能拿。”她抬起眸,微微笑了,“对不起……”
薄庭深心脏狠狠瑟缩了一下,仿佛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将戒指接了过来,“我送你去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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