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氏别院幽静清幽,熏香诱人。
蔡瑁身穿文士服,正在翻阅着来自荆州各地上呈的文书,手指在案几上轻点。
“刘琦、刘琮。”
嘴里念叨着二人名字,蔡瑁目光却是放在文书上。
“张允!”
蔡瑁仔细浏览公文,这是一份棘阳县长弹劾中郎将张允的弹劾书,张允在县中设立军市,军中吏士多侵侮县民,棘阳县长希望襄阳能秉公处置此事决的文。
就在蔡瑁深思之时,侍从禀告道:“蒯侯前来拜会!”
蒯越因帮助刘表平定荆州有功,在刘表的举荐下,受封为樊亭侯。
“速迎!”蔡瑁起身出迎。
“德珪,今日冒昧来访,打搅打搅!”
“蒯侯之来,我家蓬荜生辉,又怎会打搅!”二人客套一番,步入内堂。
少顷,二人相对端坐在席上,香炉内早已点上了熏香,几名侍女在添好茶水、糕点后轻步退下,仅留下在堂内畅谈的二人。
“昔刘荆州单骑入荆,逢群寇聚于荆襄,是时荆州与我等会于宜城,共谋讨贼,之后我等随荆州诛杀宗贼,平定荆襄七郡。距今已十余载,可谓物是人非矣。”
熏香袅袅升起,沁人心脾。蒯越长吸了一口气,又缓缓而出。
旋即,蒯越目光锐利起来,道:“如今曹公兵入河北,中原将归一统,若曹公乘胜挥兵南下,直指江汉而来,我等当何以自处耶?德珪乃曹公旧友,又是荆州外戚,不知何以教我?”
蔡瑁闻言,一面将糕点移到蒯越面前,一面淡淡说道:“曹公与我虽素通书信,然军国重事,非我一介武夫可知。”
“不过,蒯侯之忧,瑁亦深然。今刘荆州年事已高,春秋难料。然长公子却只知与北来众士高谈阔论,不肯与我等桑梓亲近,如此何以治荆州,又何以继荆州耶?”
蒯越端着茶盏,试探道:“哦,不知德珪以为何人可继荆州耶?”
蔡瑁将茶一饮而尽,说道:“我观刘荆州三子,具是平庸之辈,难堪大任。刘琦一无所长,刘琮外强中干,刘修才疏志浅。”
“不过,瑁之二姊,欲以我家侄女妻刘琮。”
“原来德珪中意刘琮公子。”蒯越一阵哂笑。
“不然,此妇人之见,我家二姊只知家事间隙,不晓天下大事。”蔡瑁否认道。
良久,蔡瑁才意味深长地说道:“琮虽无能,然却可为我等所用。比之刘琦,既与我等不和,又亲近刘备。若让刘琦继任,必从刘备之语,与曹公为敌。如此,荆襄之地,必遭涂炭。我等荆襄之人,岂能任之?”
蒯越深饮一口,放下茶盏,拱手笑道:“既如此,我蒯氏可与蔡氏同进退。”
“善!”
蒯越与蔡瑁短短不过二、三百字的问答,让蔡氏与蒯氏再次达成了同盟协议。
如今中原形势分明的情况下,蒯越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家族寻找未来的庇护,而他看重的是曹操。然而却担忧同为荆州望族的蔡瑁会因为蔡夫人要扶刘琮上位,贪恋自己的权势,不愿归降曹操。
出乎他的意料,蔡瑁也是不看好刘氏在荆州的统治,反而他准备利用蔡夫人扶刘琮上位,排挤刘琦、刘备,从而达到归顺曹操的目的。
顿了顿,蒯越问道:“今下刘琦公子仍得刘荆州宠爱,不知德珪如何可有筹谋?”
蔡瑁起身从书案上取过公文,递给蒯越,说道:“张允于棘阳县设立军市,多有欺压百姓之举,棘阳县长弹劾中郎将张允部众。瑁以为,或可让长公子前往巡视,以秉公处置。”
蒯越看了几眼,便知道蔡瑁的心思。张允乃刘表姐姐的儿子,其掌军权,深受刘表宠爱,但其为人眦睚必报,心胸狭隘。刘琦若处置了其部众,张允将会记恨刘琦。如果刘琦不处置,在于言语挑拨下,刘表也会对刘琦更加不满。
以刘琦的性格,大概率会去处罚张允部众,而蔡瑁平时又素与张允有紧密来往,自然可以拉拢张允。有了张允手上兵马的支持,刘琦生存的空间,将会大大缩减。
“蒯侯以为如何?”蔡瑁问道。
蒯越举起茶盏,笑道:“善!那霍仲邈即便能窥破此中玄机,也只怕是无可奈何。”
蔡瑁也感叹道:“倒是可惜那霍仲邈。”
“如此,理当敬之。”
“同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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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在蔡瑁的建议下,刘表宣布派刘琦巡视江北诸县,并解决棘阳县中军市侵犯当地百姓之事。
领到任务的刘琦还没察觉到不对劲,正兴高采烈接受麾下士人的庆贺。
“府君命公子巡视江北诸县,并处置棘阳县军市一案,可见府君对公子之信重!”王凯祝贺说道。
“哈哈!”
刘琦颇是欢喜,说道:“此行易也,且凭公执法即可。”
霍峻看着仍不明白此行险恶的刘琦,摇头不已。心中道了下歉,为了南下江东的大业,只能委屈咱们的刘公子了。
“长公子,此事或有坎坷,那棘阳军市乃张中郎将所有,张中郎将手握兵权,又得府君赏识,若贸然处置其部属,恐会让张中郎将迁怒于公子。”随从中有人忧虑道。
“这?”刘琦迟疑说道。
此时,又有人说道:“长公子,休听此人胡言。府君令长公子北巡棘阳,便是让公子秉公处置。若是处事不公,不仅折损公子声望,亦有害府君之德行。”
“仲邈,此事可有高见否?”刘琦迟疑间将目光投向霍峻。
“唯,峻以为,此行棘阳,当秉公执法,严加惩处张中郎将部众,如此既能显公子高义,又能收士民之心,届时府君也会另眼相待。”
刘琦听得一愣一愣,这些年刘表始终没有正式确认刘琦为继承人的身份,主要还是在于刘琦自身能力不足,又贪恋酒色上。因此刘琦有时会阴郁,可以说这是他的心结,如果按霍峻所言,或许能提高父亲对自己的看法。
“至于张中郎将,本公子骨肉至亲,此中曲折,公子或可与之当面说清。”霍峻又道。
刘琦收敛神情,正色说道:“仲邈所言有理,琦乃受君父赏识北上,岂能因公而废。”
霍峻又拱手道:“若长公子不弃,峻愿随公子北上。”
为了更好地‘帮助’刘琦,霍峻只能含泪随行北上,防止刘琦听信谗言,不愿得罪张允。
刘琦惊喜的拉着霍峻的手,道:“仲邈愿随行,琦又岂能不愿!”
说着,刘琦吩咐侍从说道:“今后但凡张中郎送礼上门,尽数拒绝。”
“诺!”
顿了顿,刘琦笑道:“仲邈随我巡视,今日不如留下,享受歌姬之美。”
“峻今晚尚有要事需回府。”望着大好人的刘琦,霍峻也有不忍,规劝说道:“女色虽好,但公子还需节制,不可伤身。”
刘琦笑了几声,说道:“仲邈虽有才干,但不识女色之妙。琦心中自有盘算,请君放心。”
霍峻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看来规劝刘琦保重身体,不要贪恋女色的人应当不少,可惜刘琦皆听不进去。对于这种态度的刘琦,霍峻也不愿多说什么,以防惹其不悦。
至于女色之妙,霍峻又岂能不懂,只不过他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而不是被欲望所支配。比如那日歌姬虽美,但若惹上x病,自己可就惨了。
经过这么久的接触,霍峻怀疑历史上刘琦英年早逝,估计很大一部分是长期贪恋酒色导致身体亏空,进而染x病,方才病故。
其后,霍峻在刘琦的受邀下,坐上前往棘阳的马车。
车驾驶出襄阳城,临近乡野之时路边儿童三三两两,嬉闹玩耍,大声唱得童谣,“子系吴越狼,得志便猖狂;初报生父仇,三载取贼首。”
刘琦听着童谣,皱起了眉头,问道:“仲邈,此首童谣有些许奇怪,你可曾听过?”
霍峻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说道:“长公子,此童谣某也是初次听过。”
说着,斟酌少许,霍峻说道:“不过峻也以为此童谣有些怪异。”
“有何解读?”刘琦问道。
霍峻沉吟少许,说道:“仅以童谣而言,子系当是‘孙’,吴越狼应当指向盘踞吴会二郡之人,以今观之,恐是指孙权。当下孙权初掌大权,地位不稳,若其地位稳固,恐会猖狂行事,向府君、黄太守,报杀父之仇。”
闻言,刘琦大惊失色,说道:“孙权安敢?”
霍峻摇了摇头,说道:“或许巧合而已,不过峻以为江东有窥视我荆州之心,不可不防。”
“何解?”刘琦问道。
霍峻佯装思量,随后说道:“孙权初掌大权,声威不足。恐其为壮声势,会向江夏用兵。然黄太守年事已高,江夏武力不壮,恐非孙权敌手。”
“此行回襄阳,当向父亲禀告此事。”刘琦担心说道。
霍峻抬头看向乡野的风景,嘴角上扬。等此行回来,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