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嗤一声笑:“历史这孙子,往往是最靠不住的东西。还有,这记录仪中的内存卡,我怀疑它能保存视频资料多长的时间?十年,还是二十年?”
方紫道:“能保存多久,具体我也不了解,但保存个十年八年,应该没有问题。”顿了顿,又道,“以后如果机缘巧合,我会寻求能保存更长时间的方法。”
见林志依然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接着道,“你想想,那些外国人一百多年前拍下来的影像资料,对今天的我们来说是不是很有意义?”
林志缓缓点头:“倒也有些道理。”
方紫查看记录仪配件,还有两块充电锂电池,两张128G备用内存卡,笑道:“我先采访你一下。”说着,按下记录仪开关键,对着林志。
林志见方紫端凝的模样,笑着说:“你是不是从小就有一个梦想。就是长大了要当一名记者?”
方紫“哈”的一声:“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心想,“倒给他猜中了,我高考填报的志愿,可不都是新闻系吗。”
林志道:“瞧你的模样,可很有记者的范儿。”
方紫得到意中人的夸奖,虽说是说笑,心中也甜滋滋的。但觉能和懂自己的人在一起,末世也没有那么令人绝望了。把头靠在林志肩膀上,一按快门,拍下了两人一张合照。
月明星稀,更深夜静,在这冷冰冰的末世,两个少年人互相依偎在快递站这逼仄的库房中,只觉两颗心更靠近了。
良久,方紫道:“原来末世中最缺的不是食物和物资,而是人与人之间的亲情。我能遇到你,你能遇到我,我们是何其的幸运呀。”
林志大有同感,但欣慰之中,又夹着淡淡的哀愁。但这哀愁究竟是什么,是对米然的眷念,还是对这世界的绝望,或者两者兼而有之?这时候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人性是复杂的,而一个人最不能理解往往不是他人,而是自己。
林志拖过一个纸箱,继续拆包裹,这次拆出来的,是两大袋鸽蛋圆子,忍不住欢声低呼:“好运气!”
这时已经过了半夜,两人肚子早已饿了,背包中虽然装有从生存狂家中得来的山屋应急干粮,但那是备不时之需,轻易不动用的。
方紫从一堆物品中翻出先前拆包裹拆出的下饭酱,使劲一扭,没有扭开,于是递给林志。
林志“嘿”的一下扭开瓶盖,两人当下就着鸽蛋圆子,宵起夜来。
这鸽蛋圆子是魔都坊间一道很出名的特色小吃,以鸽蛋、糯米为制作主料,既糯且滑,冷而不硬,咸淡适中,香软清凉。鸽子蛋外面的皮很滑糯,但一点也不粘牙。
林志从小吃得惯了,这时在千里之外的卫城居然又能吃到,当真是感慨万千。
方紫吃下一个,赞道:“这点心不错。”
林志道:“这个是食品工厂成批生产出来的,始终缺了那么点韵味,要是我叔叔在厨房中新鲜做出来,味道更加的好。如果再来一杯绍兴黄酒,一口黄酒一个鸽蛋,简直就是人生一大至乐。”
他嘴里说着,仿佛又看见叔叔围着围裙,热气腾腾地端着一大盘鸽蛋圆子走出厨房,叔侄俩围着餐桌,你争我抢的温馨画面。
方紫道:“我刚才倒是拆出两瓶酒来,但可不是绍兴黄酒。”说着,伸手要去翻找。
林志道:“不用了,外面一群丧尸,哪里有心思喝酒?”
方紫道:“可是,我想喝。”
林志道:“你想喝?”
方紫道:“否则,漫漫长夜怎么打发呢?”
林志道:“睡觉。”
方紫道:“白天已经睡够了。”
林志掏出烟盒,抽一支叼在嘴里,咔哒一声打火机点上。
方紫道:“你干嘛不说话了。”
林志道:“还有什么好说的?陪你喝酒呗。”
方紫一笑,翻找出那两瓶海天之蓝,说道:“没有杯子,只有对着瓶子了。”打开一瓶,浅浅抿了一口,递给林志。
林志嘴里嚼着鸽蛋圆子,咕咚咚喝了一大口,眯着眼睛吁了口气,叹道:“好香!”又把酒瓶递给方紫。
方紫嗔道:“瞧你陶醉的样子,刚才还说不喝呢。”端起来又抿了一口,扇着嘴巴道,“好辣,好辣。”又将酒瓶交给林志。
两人你喝一口,我喝一口,一瓶酒见底,方紫尽管每次只抿一小口,却已经熏然半醉,淡黄的灯光照在她晕红的脸蛋上,仿佛一朵玫瑰花渐渐绽开了。
林志微笑道:“还喝吗?”
方紫大着舌头:“喝,当然喝,干嘛不喝?”
林志打开第二瓶酒,方紫抢着喝了一大口,突然流泪道:“我...我想妈妈了。”
林志听她语音酸楚,甚是心疼,将她揽在怀里,靠在自己胸前。方紫哭着哭着,昏睡了过去。
林志端起酒瓶又喝了两口,缓缓闭上双眼,猛然间没有来由地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倏然睁开眼睛,顿时呆了。
梦中那些从未见过的生物,此时又蹲伏在他的身边,它们依然不说话,还是用那种临死前的目光看着他。
林志只觉一股寒气从天灵盖直灌下去,四肢都冰凉了,厉声叫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些生物裹在一团雾中,雾气缥缥缈缈,也不甚浓,可他纵然睁大了眼睛,依然看不真切它们的面貌,它们仿佛有形无质,如同幽灵一般的不可捉摸。
林志身上一阵阵发冷,颤声道:“你们到底是人,还是鬼?”
未知生物不说话,那望着死人一般的目光中,隐隐夹着三分怜悯。
一个念头在林志心中纠缠:“莫非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魂的存在?”大叫道,“我杀了你们!!!”
方紫从睡梦中惊醒,一抬头,只见林志咬牙切齿,神情狰狞,可一双眼睛却是闭着,连忙摇着他的双肩:“怎么了,你怎么了?快醒醒!”
林志“啊”的一声大叫,醒了过来,颤声道:“是...是做梦?”只觉脑门上冷汗涔涔,身上衣服都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