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看似平常却又暗潮涌动的正午时分,各方代表犹如嗅到血腥的鲨鱼,纷纷朝着中心殿汇聚而来。
帝薇,这位曾经部落出身、名为絮如的女子,如今在衍天帝的搀扶下,踏入了这充满权谋气息的中心殿。她身姿婀娜,凤冠霞帔之下,柳眉似黛,杏眼如星,那近乎完美的面容上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威严,往昔的质朴与纯真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敬畏的帝者气质。她与林秋擦肩而过时,仅是淡漠地瞥了一眼殿门口的他,便移开了目光,仿佛昔日的情谊已被岁月与身份的变迁消磨殆尽。
林秋望着眼前这位曾经熟悉的絮如,如今却已达半步帝境的女子,心中五味杂陈。她周身散发的那股睥睨人世的庄严气息,让林秋真切地感受到了一股陌生之意。“絮如?” 林秋不禁轻声呢喃,这微弱的呼唤却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帝薇的脑海中泛起层层涟漪。她脚步微微一顿,回眸凝视着眼前的男子,眼中交织着熟悉与陌生。往昔与林秋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心动与眷恋的瞬间,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觉得这数百年的记忆仿佛只是虚幻的梦境,唯有那数年的相伴时光才是真实可触的。然而,五百多年的漫长经历又岂是这短暂时光能够轻易抹去的?那些记忆中的喜怒哀乐,如同深深镌刻在灵魂深处的印记,清晰而又深刻。
“林天帝,有事?” 察觉到林秋的异常,帝薇下意识地问道,她的表情平静如水,波澜不惊,让人难以窥探其内心的真实情感。
“我是叫你絮如呢还是帝薇呢!” 林秋的发问犹如一把锐利的剑,直刺问题的核心。在修行者漫长的岁月里,数百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十六年与五六百年相比,更是如白驹过隙般短暂。曾经在这短暂时光中产生的情愫,在岁月的长河中显得如此渺小,不值一提。
“絮如也好,帝薇也罢,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林天帝以后喜欢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帝薇的回答平静而冷漠,没有丝毫喜悦之色。
林秋心中暗自叹息,从她的回答中,他已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帝薇至少五百多岁,或许在帝宫早已长大成人。如今这场婚礼,各方宾客云集,她却能被众人认出,而在短短数月间,她一直在秘境之中,根本不可能结识所有宾客。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自幼在帝宫成长,当年帝宫遭遇突变,为了躲避追杀,她的记忆被封存,身形被幻化成婴儿模样,逃往下界才得以幸存。如今记忆觉醒,往昔的五六百年经历与十六年的部落时光相比,她对林秋的爱意,自然而然地变得平淡了许多。
“如今你已不再是你,嫁给我,你不后悔吗?” 林秋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帝薇,试图从她的眼中找到一丝真情。
帝薇美眸微微荡漾,缓缓说道:“能嫁给林天帝,我何等荣幸。林天帝不仅帮父上恢复了修为,接下来也能解决家族之危,还能让我成为魂母,何乐而不为。”
“仅此而已?” 林秋不甘心地反问道。
帝薇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便被她强行压制下去,“仅此而已。吾帝薇三百余年成长,两百余年逃亡,与你不过一两年情愫。你若是我,你该如何做?况且林天帝已有妻妾,帝薇又能分林天帝几成爱意。” 话语中,尽显帝女的傲气与无奈。
林秋长叹一声,心中满是失落,“你若不愿,我亦可帮你解决家族危机。放你自由。”
听闻此言,卓越君急忙拉住帝薇,焦急地说道:“薇薇,少说几句,今日是你大婚的喜庆日子,莫要胡言乱语。”
然而,帝薇并未理会母亲的劝解,坚定地说道:“不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我也对你有些好感。但是,你若敢负我,我必让你后悔。”
寥寥数语,林秋已明晰她的心境。此刻的帝薇,已不再是那个单纯的絮如,她的心中背负着太多的责任与过往。
衍天帝见状,上前一步,拍了拍林秋的肩膀,说道:“小子,成婚之事大抵如此,日后慢慢习惯便好。我记得你第一次成婚亦是身不由己。如今帝薇刚恢复记忆不久,还需要些时间去适应。近六百年的悲欢离合融入心中,与那短暂的甜蜜相比,痛苦总是显得更为漫长。记住,莫要辜负了她。”
林秋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深知,无论是絮如还是帝薇,她们终究是同一个人。只是她历经了太多的磨难与伤痛,这些伤痕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愈合。
就在这短暂的插曲过后,殿外传来一声声恭贺之声。“极魂帝国国君听沧澜,携贺礼前来庆贺帝女大婚!”“魂族木家家主木赤弦携贺礼前来庆贺帝女大婚!”“噬魂族携贺礼前来庆贺帝女大婚!” 一个个超级世家带着丰厚的贺礼,鱼贯而入,纷纷入席。殿外的一众侍女仆从忙碌地穿梭其中,将诸位宾客安置在殿外的座席之上。
随着各方宾客的到齐,这场盛宴的正戏即将拉开帷幕。衍天帝携一众家眷缓缓走出中心殿,来到主席台。此时,一声嘹亮悦耳的歌声骤然响起,那歌声宛如天籁之音,带着丝丝魅惑之力,瞬间让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众人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心旷神怡,沉浸在这美妙的歌声之中,静静地聆听着。
主席台上,林秋身着一袭白色长袍,袍上绣着金色的纹路,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庄重而神秘。帝薇则在魂母的牵引下,一步一步缓缓走上广场主席台。天衍大帝以一丝残魂凝聚出虚幻躯体,尽管只是残魂之躯,但他周身散发的帝威依旧令人胆寒,他负手而立,宛如神只般俯视着魂族众生。
就在天衍大帝现身的瞬间,人群中突然涌起一股杂乱无章的神识,如汹涌的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朝着主席台席卷而来。这股神识极为庞大,弥漫在整个内院的各个角落,让人根本无法理清其源头。在这股神识的扫视下,天衍大帝、林秋、帝薇、魂母及骨笛等重要人物的修为无一幸免,被统统探查了一遍。
林秋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悦,但他也清楚地意识到,今日的这场宴会恐怕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鸿门宴。伴随着歌声的戛然而止,众人纷纷抬头,仰望着高台之上。
衍天帝深吸一口气,运用夹杂着天道力量的高亢声音,传遍整个院坝,每一个角落都清晰可闻。“吾,衍天、字天衍、号魂天帝!至今已修行五千三百余年,获大帝修为、执掌魂宫数千余年…… 血魂一役,血帝老儿身死道消,吾只剩残破之躯,庇佑魂族……”
衍天帝的自我介绍话音刚落,台下众人纷纷阿谀奉承,对他的修为赞叹不已,同时也对当年那场惨烈的大战表示惋惜。然而,那些心怀鬼胎的家族却趁机利用雇来的水军,暗中探查主席台上众人的修为。当他们确认了魂帝如今只剩下残破之躯,又发现林秋的修为不过羽化境时,心中不禁暗自窃喜。传闻衍天帝在千年前肉身毁灭,仅靠魂母大人的圣焰维系残魂,如今以这残魂之躯出席帝女婚礼,恐怕已是强弩之末。
“天有九宫、执掌天下,每一宫都团结一心、牢不可破,方能长久不衰。我魂族亦是如此!” 衍天帝说道 “亦是如此” 时,目光如电,冷冷地瞥向命魂族、噬魂族中那些心存异心之人。在目光交汇的瞬间,数十人皆感到心神震颤,仿佛被看穿了心底的秘密。
被衍天帝这威严的目光注视,命魂族那群人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仿佛一场大祸即将临头。唯有噬魂族与木家之人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在他们眼中,衍天帝不过是一个强弩之末,即便有微弱的天道之力加持,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入我魂宫者,皆以圣魂为荣。” 在天衍大帝冗长的说教之后,终于切入了正题。
“诸位,今日将我全族核心汇聚于此,我衍天有三件关乎我魂族未来的大事宣布。”
“其一,帝薇与其心上人林秋喜结连理,此乃普天同庆之事。”
“其二,吾大限将至,恐难以继续担任这族长之位,故决定传位于林秋林天帝!由他带领我魂族千秋万世,长盛不衰!”
“吾与魂母卓越君共育七女,七女帝薇,乃先天圣焰体质,早年不幸流落下界。” 说到此处,天衍帝的语气明显加重,目光如炬,直射噬魂族那一群世家之人。稍作停顿后,他继续说道:“幸得天道眷顾,数月前得以寻回爱女。”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一片沸腾,众人纷纷拍手称贺。然而,就在这欢庆的氛围中,一道蕴含着强烈灵元力量的质疑之声如惊雷般从天空滚滚而来,其声音雄浑洪亮,瞬间将整个院坝的欢腾气氛碾压得粉碎。
“传闻这林秋,乃血族族长!千年前,血魂大战,我魂族儿郎死伤无数!魂帝此时将族长之位继任给他,如何对得起那千千万万战死的血族儿郎!” 这声音来自南宫悦,他乃南宫家一名天才。
刹那间,整个场地陷入一片死寂,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噬魂族的方向。衍天帝眼神冰冷地看向南宫悦,仅仅一个眼神,便让南宫悦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怯意。在如此庄重的场合,他竟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背后必然有人指使。想必这南宫家早已心怀不轨,暗藏反叛之心。
南宫家家主南宫明然见状,连忙轻咳一声,呵斥道:“悦儿,休得无礼。今日是七公主大婚的喜庆之日,岂容你在此胡闹。”
南宫悦满脸羞愧,拱手向众人致歉后,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这小辈虽然鲁莽无礼,但不得不说,这林秋,不过武王修为,虽不知为何能武魂同修,魂境不过羽化境,如此低微的修为,如何能够担当起带领我魂族千秋万世,长盛不衰的重任?难道像血族一样,只是任命他为族长做个有名无实的吉祥娃娃?况且如今没有大帝境界的强者镇压一宫,其余八宫必然对我魂宫虎视眈眈,心怀觊觎。” 又是一声声质疑,这次的声音来自木家的三长老木青禾。
作为晚辈,南宫悦的话或许不足为惧,但木青禾作为木家的长老,他的质疑便有了相当的分量。
“木长老此言,可否代表整个木家?” 衍天身上散发出强大的帝级威压,语气森冷地反问道。
木家家主木赤弦立刻站起身来,紧张地说道:“此言,仅代表三长老个人之言,与我木家毫无关系。”
一时间,整个木家内部乱成一团。有的族人指责三长老太过胆大妄为,有的则认为三长老所言不无道理,还有一部分人持观望态度,静观其变。
林秋冷冷一笑,心中已然明了,这必定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鸿门宴。不仅木家如此,其他世家亦是各怀心思,分成不同派别。他们打的如意算盘是,若是逼宫成功,各大世家便可趁机更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势力;若是失败,只需将这些出头鸟揪出来赔罪即可。毕竟世家与天魂宫相互依存,即便魂帝震怒,也不可能将整个家族赶尽杀绝。对他们而言,这无疑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见木家和噬魂族都已站出来表明态度,那群命魂族之人也不甘示弱,纷纷站起身来。
“如今九宫之上,八宫帝境皆在,魂帝大限将至,我魂族不能无帝。噬魂族半步帝境已有十数人,若是魂帝真以我魂族大业着想,不如让噬魂族吞噬其天道之力,再加上我命魂族献祭族人之力进行推演,再造新帝位,如此方能保我魂族长盛不衰。而不应为了一己私欲,将族长之位世袭!”
整个院坝瞬间安静得可怕,静得连众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原本应该是热闹非凡、充满欢声笑语的婚宴现场,此刻却如同一潭死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云压城池入暮年。这场婚宴,从一开始便注定不会太平。林秋托着腮,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深知,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而他必须要在这重重困境中找到破局之法,否则,不仅自己性命堪忧,魂族也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