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灼说完,走向祁夜辞。
祈夜辞抬手就勾住他的脖子,直接开始讲刚才发生的事,生怕颜灼错过一点。
颜灼一会不耐烦,一会又挑挑眉问:“真的?”
祈夜辞早就习惯他这副鬼样子,直接忽视他的不耐烦,自顾自说得十分开心。
“大哥今天早上来侯府提亲,妹妹天还没亮就把我们薅了起来,让我们必须帮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华岚夫人还是不太同意,我看妹妹那架势估计都打算改姓了,幸好她听大哥的话,不然今天估计得是腥风血雨。”
颜灼看向场中,景湛大概是知道自己爹娘不太同意,正在低声与华岚夫人说着什么。
华岚夫人神情担忧,看看景蒙又看看谢千澜,不知景湛说了什么,她走到景蒙面前:“蒙蒙,娘亲可以单独与你说说话吗?”
景蒙扭头去看谢千澜,谢千澜点点头,她才点头:“好。”
看到这一幕,华岚夫人跟老侯爷对视了一眼,轻轻叹气。
房间里,华岚夫人仔细的看着景蒙,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蒙蒙,我与你爹爹一直都知道你对谢家大少的心意,这些年我们也从来没有阻止过你,可是你知道为何在你二人终于可以修成正果之时,爹娘突然又有意见了吗?”
景蒙摇摇头,问:“为何?”
“因为我害怕。”华岚夫人摸了摸她的发,“我们很感激谢家大少,只要他有差遣,我们景家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是那是爹娘该报的恩,不是你,我们希望你能幸福。”
景蒙道:“我费尽心机才让他妥协,嫁给他我就会幸福。”
华岚夫人眉心微皱,“孩子啊,就是因为如此,我与你爹才担心。用心计得来的男人,如何能是幸福呢?他被你算计过,真的心里不会生怨吗?娘亲与你说实话,你说我小气也罢,忘恩负义也罢,这些年看着你因为他伤心难过,我心里不是没有过怨的,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怨他?“
华岚夫人眼底滑落一滴泪,看景蒙的眼神充满了愧疚与不舍,“我只是害怕,我怕谢家大少只是一时妥协,我怕你最终落得空欢喜一场,还把自己一辈子都搭了进去。娘亲怕他不是真的爱你,怕你以后过得不好。”
华岚夫人已然极力忍耐情绪,却还是止不住眼泪,“但你若执意要嫁,爹娘不会阻拦,但是蒙蒙,你一定要记得,无论何时,侯府都是你的家,你在外面受了委屈,饿了累了,随时回家,就算以后有一天爹娘不在了,你哥哥还在,你随时回家,知道吗?哪怕以后你哥哥娶妻了,你也不要担心,爹娘会好好把关,你哥哥也不会让那种对你不好的女人进门,记住了吗?”
景蒙鼻子有些酸,点了点头,见华岚夫人哭得伤心,抬起手,生疏又笨拙的去抱她,小声喊:“娘。”
“诶,诶!”华岚夫人哭中带笑,“娘在呢,以后也在,我的蒙蒙啊,以后一定会幸福,一定会,娘亲刚才都是瞎说的,谢家大少是好人,你们一定好好的,一定好好的啊。谢府没有女主人,等你成婚了让何妈跟着照顾你们几个月,挑几个勤快有眼色的丫头,再让你哥哥看看谢府还有什么要添置的,你们两个孩子对这些小事都不在意,但是过日子,吃穿住都不能马虎,吃好了,睡舒服了,人才能好,日子才能过好……”
景蒙耐心的听着华岚夫人的叮嘱,她很少有这么耐心的时候。
唯一的耐心都给了谢千澜,现在,又多了一个。
不知过了多久,华岚夫人还是止不住眼泪,景蒙有些无助,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窗户边突然传来声音,“华岚夫人,您就别担心了,谢大哥可精着呢,妹妹脑子里那些计谋计策哪一个不是他教的?要不是他纵着,妹妹什么心机也没用,他不会上当,您就放心吧。”
小老虎用从大狐狸那里学来的诡计哄骗大狐狸,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是害怕小老虎受伤,心甘情愿的一步步顺着她的意愿掉入陷阱罢了。
华岚夫人看过去,见月拂泠翘个二郎腿靠在窗边,擦了擦眼泪,责备道:“身怀有孕还爬高,快些下来,当心摔了,你这孩子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景蒙表示赞同,煞有介事的点头,“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月拂泠:“……妹妹,我是来帮你的。”
景蒙似乎才反应过来,指着月拂泠的肚子说:“我教他当今武林至高心法,他以后天下无敌,比你还厉害!”
月拂泠:“……我已经生了个武痴了你还来?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景蒙乖巧的笑了一下,“谢谢。”
月拂泠:“好了好了,我同意了。”
华岚夫人被逗笑,“这孩子。”
月拂泠笑道:“华岚夫人你自己看妹妹的状态,她几年前虽然说话不太顺,但是很乖,这几年却是一点都不快乐,我都怀疑她已经进化成一把剑了。现在终于恢复成以前的状态,又乖又可爱,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的确只有谢大哥能做到。”
只有谢千澜能让景蒙变得乖巧可爱。
景蒙看着外面,开口道:“我是一把剑,他是唯一的执剑人。”
景蒙她们出去时,谢无昭也到了。
见到华岚夫人,颜灼立刻上前,说道:“让他们成婚,我把金焰送给你。”
华岚夫人:“啊?”
老侯爷走过来,看着华岚夫人的眼睛,“这还没嫁呢,怎地就哭成这样?”
华岚夫人不理他,看向跟在颜灼后面走来的谢无昭。
谢无昭道:“夫人,我们家中无长辈……”
话还没说完,一帮人就争先恐后挤了上去。
月拂泠:“怎么没长辈?有呢有呢,华岚夫人,让他们成婚,我……我我我,我把我闺女送给你!”
说着,她抱起君唯昭塞给华岚夫人。
君唯昭脆生生的声音里是月拂泠这辈子都没有的淡定:“华岚奶奶,我娘亲前天才把我送给了小叔叔,我要提前告知你,小叔叔会来跟你抢我的哦。不过您放心,既然娘亲送了,等我结束在小叔叔那里的生活,我会来您这里继续履行义务的,娘亲不会骗你。”
游淮泽抽泣,“她真的,我哭死。弟你看看你干的是人事?”
老侯爷摸了摸君唯昭的头,“昭昭啊,这世上也就你一人相信你娘亲不会骗人。”
月拂泠不乐意,“老侯爷您怎么教坏小孩儿呢?”
谢千澜道:“幸好昭昭没让你教,才长得这么好。”
老侯爷看了眼谢千澜,拍了怕他的肩,“咱爷俩说几句话。”
谢千澜给了景蒙一个安抚的眼神,跟着老侯爷往角落去。
后面月拂泠还在不满,“好好好,用我讨好老丈人,丞相你看他!”
谢无昭轻笑摇头,道:“中午做了你最近爱吃的醋溜肉段,没有大哥的份。”
祈夜辞冲着老侯爷与谢千澜的背影喊:“我作为谢家的长辈,愿以两座城做谢家的聘礼。”
游淮泽跟着吼:“我用新作的兵器做谢家的聘礼!我们倦倦才制作出来的,很难做的哦。”
君镜道:“君家与谢家共荣辱,同进退。”
言外之意是,只要景蒙嫁入谢家,君镜将保她一生安稳。
华岚夫人惊讶的看了看君镜。
这些年君镜几乎是很少出现在世人面前,一心在家照顾妻女,但每次朝中动荡那些心怀不轨的朝臣都会见识到他的手段,而其他人却不知。
就像审判罪人的阎罗,只有去了地狱才能面见,其他时候只能恐惧敬畏。
没有人蠢到用自己的命去挑战试探君镜是否真的还是那般强大,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越是低调的人,越惹不得。
华岚夫人不是一般的女子,她经历过动荡,也懂国事。君镜的承诺,她知道有多重。
颜灼不甘示弱,在景湛准备跟着吼时,捂住他的嘴,自己喊道:“我愿意用金焰做谢家的聘礼!”
月拂泠捂住耳朵,“哎呀妈这破锣嗓子。”
颜灼呆了一下,捂住嗓子,看向谢无昭。
谢无昭也很惊讶,“那药当真有用,如此快就见了效?”
颜灼有些不知所措,一直盯着他。
月拂泠嫌弃道:“看看你们这群人没见过世面的嘴脸,当然是有用我才会给他吃,而且就他这暴脾气,也没可能愿意吃一两年的中药,要不然我至于研究八年才研究出来药给他用吗?”
谢无昭看着颜灼的嘴,“可还能再说话?”
月拂泠连忙阻止:“不能说太多话了,之所以见效这么快,是我下得药重。你这么多年没用过嗓子,得先用药刺激你发声,确定萎缩程度,然后再继续用药,估计你喉咙要开始痛了,感觉到痛了你就不能说话了,一定忍住,忍不住也没事,反正痛起来你根本不想说话。也不能再用腹部说话,体内震动会有所影响,就憋着吧,最多十天。”
谢无昭见颜灼眉心皱了皱,看来是果然如月拂泠所言,开始痛了。
他点点头,“如此,还是莫要说话了。”
颜灼目光认真的看着他,额头渐渐渗出细汗,看出来是在强忍疼痛。
他咽喉处也渐渐开始发红,喉咙的剧痛会让人只是张张嘴都觉得痛苦无比。
然而颜灼也依旧倔强的张嘴出声,在发出一个怪异的音节后,他清晰了说了三个字:“谢、无、昭。”
一字一顿,十分清晰,但能听出来他发音十分艰难,声音粗粝难听。
好似有刀正在割他的咽喉,可他还是硬生生要喊出了自己想喊的名字。
当初谢无昭教颜灼用腹部说话时,他喊的第一个名字,也是他的名字。
只是,那时不是谢无昭,是莲池。
谢无昭拍了拍颜灼的肩膀,应了一声,“莫要说话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月拂泠检查了下颜灼的嗓子,确定都是正常现象,扭头对景湛说:“湛湛,你刚才想喊什么聘礼?”
游淮泽道:“湛湛想自己掏聘礼嫁妹妹。”
景湛有些不好意思,“游哥你好烦,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毕竟每次他们凑热闹都是一起凑。
景湛突然想起什么,转向颜灼:“灼哥,金焰应该不能做蒙蒙的聘礼,那本来就是她的。”
颜灼看他一眼,捂住嗓子,指了指耳朵。
谢无昭轻轻笑了一下。
祈夜辞说:“你灼大爷哑了,也聋了,别怕,虽然哑我治不了,聋我会治。”
此时颜灼已经默默走远了,祈夜辞追了上去,月拂泠在中间火上浇油,“什么?小祁子啊,灼大爷说你不举。”
游淮泽没好气的瞅了眼月拂泠,“人大爷都哑了,你还造他的谣。”
随后对已经追着颜灼在房顶乱窜的祈夜辞说:“我作证,就是他刚刚说的。”
两个人口头挑拨还不算,飞上房顶拉偏架,景湛也跟上去凑热闹。
老侯爷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一群人在那打打闹闹,整个侯府瓦片声不断,闹腾一片。
谢千澜站在下方往上看,板着脸开口:“谁带的头?都给我下来!”
他指着月拂泠,“谁让她飞那么高的?”
一群人平素就被谢千澜训习惯了,乖乖的在他面前排排站好。
老侯爷摇了摇头,走到华岚夫人旁边,对她说:“嫁吧嫁吧,好歹能管住这几个,至少不用担心咱们女儿被带着闯祸。”
华岚夫人又好气又好笑,“这帮孩子,还没有我们昭昭懂事。”
君唯昭认真说:“奶奶,爹爹说娘亲可以一辈子不懂事,你不要怪她,昭昭以后会给娘亲收拾烂摊子的。”
老侯爷跟华岚夫人都被逗笑,“好,以后就全指着你了,咱们小昭昭责任重大啊。”
老侯爷看着站在谢千澜身边的景蒙,谁要是对谢千澜的话有意见,她立刻就瞪眼过去,活脱脱一个狗腿子。
“罢了,女儿喜欢就好,说不定咱们也很快有外孙抱了。”
华岚夫人没问老侯爷跟谢千澜说了什么,她对丈夫很信任,点点头,“好,以后咱们多照应就是。”
回去的路上,景蒙问谢千澜跟老侯爷说了什么。
谢千澜牵着她的手走在路上,道:“我与老侯爷说,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一直陪着你,如果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随时可以离开。”
景蒙不高兴的嘀咕:“我需要,一直需要。”
谢府门口,谢千澜俯身将她抱住,“我也需要。”
景蒙害羞得红了脸,轻轻的点了点头。
夜里睡觉时,过去两年敢主动脱衣主动触碰他的景蒙身体紧紧挨着墙边,跟谢千澜中间隔了四个人的身位。
谢千澜低低的笑,翻身到景蒙身边,覆身而上,“蒙蒙,如今我名正言顺,你可不能后悔了。”
景蒙脸埋在男人滚烫的胸膛,轻轻的嗯了一声。
夜很长,一生也很长。
而人这一生,也不过是由一个个安眠之夜与不眠之夜凑成。
愿我们夜夜都能在温暖的怀抱里安眠,如此,一生也就不觉得漫长了。
景蒙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