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淮泽咬牙切齿的把包袱扔到桌面,叉着腰在房间里乱转。
温倦常年在军营,对男女大防没有那么敏感,加上与她同屋的又是游淮泽,她无比信任之人,也不管游淮泽在发什么神经,自顾自的褪了外衣,洗手洗脸散了头发,洗漱完,自在闲适的靠在床头看地图。
她还在凭借过去几年对荒漠的记忆,试图更清晰完整的补全路线图,减少途中意外的发生。
游淮泽叉腰站在门口,忍无可忍,语气不好的喊了一声,“温倦。”
“嗯?”温倦头都没抬,只鼻音发出无意识的疑惑回应,看起来对于跟一个男人共处一室这件事,没有任何抗拒和不适应。
游淮泽郁闷的摸了摸自己的胸肌腹肌,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看起来就那么人畜无害?
他大步走到床边,俯身,凶狠的瞪着温倦,“我可是个男人,温倦,你最好还记得自己是个女人!”
温倦看他气鼓鼓的样子,想了想,说:“的确,男女有别,你是需要我回避?”
游淮泽:“……”
他磨着后槽牙,“不需要!我身材这么好我怕看?有本事你就盯着看!”
温倦视线重新落到地图上,“我不会看,你若是不介意,我自是也无妨。快去洗漱吧,明日还要继续赶路,明日路程遥远,我们天不亮就要出发。”
游淮泽:“……”
他唰得一下脱了上衣,露出线条漂亮的胸腹肌肉,实打实训练的痕迹,让他身体的每一处都充满了力量和野性,肩背胳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游淮泽骄傲的去看温倦,温倦头也没抬,指了指椅子,“衣服放那。”
游淮泽:“……”
他拳头握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用脱裤子吓唬一个女生,好像有点太变态了。
想了半天,他愤愤然的把脑袋埋进洗脸盆里,在水里憋了半天的气,然后猛得出水,左右甩脑袋,水珠被甩得到处都是。
等他甩完,发现温倦正默默看着他。
游淮泽立刻抬起他傲娇的下巴,眼睛里写着三个字:怕了吧?
温倦出声道:“那是我用过的洗脸水,你的水盆在另一侧。”
两个水盆,一左一右,盆边没有搭帕子的,才是干净的水。
游淮泽:“……”
他抹了把脸,自暴自弃一般还用温倦用过的帕子擦脸,不屑道:“男子汉大丈夫不用在意这些细节,不是兄弟吗?兄弟用你的洗脸水洗个脸怎么了?”
温倦看了他一会,默默收回了视线,“你开心就好。”
游淮泽哼了一声,三两下脱了鞋子,又踩进温倦用过的洗脚桶里洗脚。
这一次,温倦没有再提醒。
毕竟,用兄弟的洗脚水洗个脚,似乎也没有任何问题。
待游淮泽洗漱完毕,温倦收了地图,挪到了床的最里面。
床上有两床被子,她自己盖了一床,给游淮泽留了一床。
游淮泽再是黑化,也干不出来跟温倦盖一个被子睡觉的事。
他气鼓鼓的裹着被子,背对着温倦。
温倦出声道:“灯烛未灭。”
游淮泽还是生气,一动不动,“自己灭!”
温倦只得直起上身,越过游淮泽身体,腰腹都压在游淮泽后背。
游淮泽跟被烫到一样,立刻吹灭了灯烛,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屏息收腹,远离温倦。
温倦叹气,“游公子,你到底是因何恼我?我都与你说了,你可否与我说说?”
温倦是个有话直说的人,特别是当她欣赏或者喜欢谁时,从来都不会吝啬表达自己的喜爱。
她对游淮泽也是有话直说。
现在反倒是游淮泽有事不与她说清楚了。
游淮泽在黑暗中撇嘴,“有事叫人家游淮泽,没事叫人家游公子,呵,女人!”
温倦:“……”
她又好气又好笑,知道这人也不是真的恼她,不说她也不追问,无奈躺到床里面的位置。
“游……游淮泽,好梦。”
游淮泽轻咳一声,说了句,“晚安。”
温倦习惯平躺着睡,赶路很累,几乎是在游淮泽说完晚安后的寄息之内,她的呼吸就变得均匀平缓,已然是进入睡梦中。
游淮泽都震惊了,动作很大的翻身看着她,嘴巴夸张的张合说话,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这就睡着了?不是失眠吗?!之前不是总失眠吗?!你管这叫失眠?!
他无能且无声的冲温倦怒吼。
黑暗中,他盯着温倦看了一会,泄气的躺回去。
躺了一会,他斜眼去看温倦,呼吸平缓,睡容安然,气得睡意全无。
温倦睡觉很规矩,基本一动不动。
游淮泽侧身面朝着她,右手臂虚虚的抬高,仿佛是要将人搂进怀里,但他只抬了一会,就又把手收了回来,自己小心翼翼的往里侧挪了挪。
床不算大,他本来块头又大,一挪动床也跟着动,温倦似乎被吵到,轻轻翻身,面朝着游淮泽,脑袋低垂在枕头上,从游淮泽的角度只能看到她鸦羽般的睫毛和挺翘小巧的鼻头。
两人都往对方的方向靠,温倦的呼吸一下打在游淮泽放在身前的手臂上,他安静了一会,撅着屁股一点点把自己往床边挪,远离了温倦。
游淮泽在黑暗中默默的给了自己脑门一巴掌,他可是个男人啊!
还是个二十来岁每天高强度训练,而最近两天却没有训练以至于精力无处发泄的男人!
温倦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点自我保护意识啊?
想了想,他又有点泄气。
也不能怪人家没有,毕竟真动起手来,他又打不过温倦。
造孽啊!
他用被子捂住脑袋,一副打算闷死自己的样子。
想了一会又觉得不对,飞快的下床穿衣服,光脚提着鞋子小心翼翼的出了房门。
冲动了冲动了。
此时客栈里还有没睡的客人和拖地擦桌的店小二。
游淮泽在没人的地方穿好鞋,整个人看不出一点脱衣躺下的迹象,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到正厅。
“小二,再开间房。”
小二看到他,立刻冲他挤眉弄眼,“公子这是被撵出来了?要小的说啊,您不能太规矩,女人嘛,都喜欢男人强硬点!要不您再回去就说店里没房了,您放心,小的给您打掩护,嘿嘿,都是男人,小的明白您。”
游淮泽撩起眼皮睨他一眼,“你懂个屁,那是我们将军!我就是个小兵,刚才伺候呢。你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以后别再说了啊,让我们将军听见有你好受的。她虽是个女子,却也上过战场打过仗,杀的敌人比你擦过的桌子都多,你当她是普通女子呢?”
“哎哟!”店小二连忙浅浅给了自己一嘴巴子,“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嘴哦,该掌嘴!多谢爷,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小的立刻去给你打扫房间,就在那位将军隔壁,您稍等。”
游淮泽道:“不用打扫,再吵醒了她。我们将军治下严明,明日我们还要赶路,没功夫耽搁,钥匙给我,你去忙吧。”
“好嘞好嘞。”店小二眼里露出些许后怕,“幸好客官您提醒,不然我这嘴胡说八道的得罪了将军,那可真是罪该万死了。”
游淮泽挑了挑嘴角,“胡说八道尚且可求饶,但你那套什么女人就喜欢强硬的说法,若是真用了,求饶可也没用。”
他似只随口一说,语气懒懒地,开玩笑一般,说完就慢悠悠的走向自己房间。
店小二讪讪的陪笑,“是,小的就嘴上说说,不敢乱来,不敢乱来。”
在游淮泽进自己房间后不久,温倦缓缓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揉了揉眉心。
游淮泽下床时她便醒了,想着继续睡,可明明很困,却就是睡不着。
她从前极少有不能安眠之时,但自从那次宫变,她在自家洗澡被偷看后,她每夜都要清醒许久才能渐渐入睡。
有时候运气好,一夜无梦。大多时候杂梦不断,醒来跟没睡一般。
温倦不能理解,那件事于她而言并不算什么伤害。
她入军多年,每日与男子同吃同睡,对女子贞洁早已不像一般女子那般看重。
她甚至想过,若是有朝一日,战争的胜利若需要她付出自己的身体来换取万千将士的生命,她绝不会有任何犹豫。
或许是她想得太美好,真正遇到这种事后,她居然难以调节。
可方才游淮泽在时,她居然闭眼就睡着了。
她自己都十分惊奇。
他走了,她便又再次无法安眠,头一阵一阵的抽痛。
她重新躺下,感觉疲累至极,却没有任何睡意。
这件事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她不该被这样的小事影响这么久,不该。
温倦跟往常一样,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哪怕睡不着,也要闭目养神,否则她明日无法赶路。
此时,同样辗转反侧的还有游淮泽。
他指着墙壁上自己的影子,小声怒斥谴责自己,“人家可是立志报效祖国,为百姓人民抛头颅洒热血的大好青年!你居然想用情情爱爱绑住人家!无耻啊你游淮泽!”
说完,又平躺看着房顶,“那谈恋爱跟搞事业也不冲突吧?我又不阻止她抛头颅洒热血,我还能给她接头颅,啊呸呸呸……”
又翻身面朝墙,指着自己影子训斥,“搞事业就要一心一意!爱情只会拖后腿!而且人家对你还没有爱情,啊啊啊!我是个大冤种……”
他翻来覆去无数次,最后仰面躺平,语气充满怒气,也不知在生谁的气,“怂个屁!人家大将军还成家立业生孩子了呢!她当将军,大不了我扮女装嫁给她!让我弟研究一下,她都能上天,说不定也能研究出来让男人生孩子的办法,这不就不影响了?”
他一拍被子,“哥们简直是个天才!”
他美滋滋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两人就又再次启程。
路上为了保存体力,他们都不太说话。
这也是温倦的习惯,她行军时不喜闲聊,要随时观察周围地形山脉水势。
一是记路,如此每到一个地方,她都能快速找到一条逃生之路。
二是根据地形在脑海里演练,若是在此开战,有多少种对战方式。还能根据常见的地形设计不同的兵种以及不同兵种的数量分配。
这便是世人皆知的跟着她打仗伤亡最低的原因。
她并非是坐下来才思考,而是一直在思考。
一直到天空被星星坠得仿佛触手可及,他们才按照计划到达一个村子。
在村民家借助不好要求那么多,两人只能挤一个小房间。
还是因为那家村民的女儿刚出嫁,房间正好留着。
已是深夜,不好太过麻烦,温倦接了村民拿的被褥床单,说他们自己铺。
游淮泽看着那个比客栈小了几乎一半的床,转身往外走,“我刚看到他们好像有个柴房,我去那睡。”
“站住!”温倦喊住他,“夜里寒凉,柴房四处漏风如何睡人?你与我同睡,这是军令。”
游淮泽不情不愿的嘟囔,“就知道拿军令压我。”
温倦笑了,“正是如此。”
她从不拿军令压别人。
游淮泽夺过她手上的被褥,“我来铺,一边待着去。”
温倦由他去,看着游淮泽高大的身躯在小屋子里都转不开,却还是十分细致的铺床。
他单膝跪在床上,把床铺里面靠墙的被单铺得平整,又用薄被隔着墙,使睡里面的人不会贴着冰冷的墙壁,又扯出薄被边缘压实在床下,整理得十分仔细。
温倦看着他忙活的身影,眼底染上浅浅的笑意。
前一晚没睡好加之赶了一天路的疲惫袭来,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好了,你……”游淮泽回头,就见温倦脸压在手背上,手摁在桌角,整个人缩成一团睡着了。
他走过去拿开她脑袋旁边的煤油灯,简直郁闷。
他是有催眠功能还是怎么的?这人一跟他待在一个屋就秒睡。
想跟她说两句话都不行。
他还没表白呢!
游淮泽对着温倦投在墙壁上的影子一顿拳打脚踢,然后脱下外衣披在温倦身上,坐在床边看她。
温倦不知睡了多久,手臂发麻才慢慢转醒。
她皱眉甩着手,还没完全清醒,手臂被一双温暖的手握住,“越甩越麻,我给你揉,别动。”
游淮泽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平时扯着嗓子说话是半点美感没有,但是他轻声说话时,声音就像暖阳清泉,撩人心弦。
温倦呆呆的望着他,也不知自己是清醒了还是在睡梦里,还是觉得疲累,脑袋一低,额头抵在了游淮泽揉她胳膊的手背上。
游淮泽手顿住,声音依旧轻,“怎么了?做噩梦了?”
温倦摇摇头,额头贴着游淮泽的手背她觉得很舒服。
正常来讲,她睡了一会再醒来应该是睡不着了,但感受着游淮泽的手背,她的困意又阵阵袭来,感觉下一秒就能沉沉睡过去。
迷糊中,温倦说道:“游淮泽,以后我们都一起睡觉吧。”
游淮泽:“……”
他不冷不热的开口:“本人不提供免费陪睡服务,你休想白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