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练兵场。
温倦站在点兵台上,极力控制着全身的颤抖,脸色被火光照得惨白如鬼。
这是最熟悉的地方,她在这种地方下了不知道多少命令,训了不知道多少兵。
下方的人看她的眼神向来崇拜、敬畏、服从,从没有像现在那样,怀疑、鄙夷、嫌恶。
“温少将军,这是从你房间里搜到的束胸,以及这位大哥,亲眼看到了你沐浴时的身子。”
钟毅露出暧昧的笑容,“刘兄弟,听说咱们温少将军的身条可是比花楼的姑娘还好,你可是一饱眼福了?”
一个胡须杂乱的中年男人嘿嘿一笑,“是不错,没想到咱们温将军,啧啧,浑圆妥帖,芳姿旖糜,看得人真是心痒难耐。”
有温倦手下的兵大喊:“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你们吏部凭什么来管我们将军的事?还带官兵来,你们想做什么?”
钟毅嗤笑,“小子,想活命就给我闭上你的嘴,本官是吏部左侍郎,有人状告温家长子女扮男装,欺上瞒下,这可是死罪!你们一帮大男人,难不成愿意被一个女子喝来呼去?”
“什么?女子?怎么可能!”
“不可能!将军不可能是女子!你是诬陷!”
一众士兵慌乱互看,又纷纷看向点兵台上的温倦。
钟毅大笑两声,“本官到此,自然是有确凿的证据。再者而言,是男是女,温将军只要扒开自己的上衣便可自证清白。若是钟某冤枉了你,当着众将士的面,将军可随意处置我,如何?温、少、将、军?”
温倦的披风被夜风吹起,凛冽的夜风钻进盔甲,直刺她的肌肤。
她已经很小心了,她已经很注意了,她已经尽量的不洗澡。
可她不可能一个月都不洗澡,就那么一次,竟然就被看见了。
没有千日防贼,只有漏屋偏风。
若有人诚心盯她,这件事迟早爆发。
温倦全身发冷,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衣服都被扒掉,一丝不挂的任人盯着看。
下方无数双眼睛穿过她的衣服,将她从皮看到骨。
温倦脸色惨白,钟毅的声音在她耳朵边响起,她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她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听清了钟毅的话。
“若温少将军不敢自证,便随本官去刑部,入狱查实。温家为袭将军之位,犯下欺君大罪,按风翊律法收押入狱,就算是那太监来此也不能包庇!”
“是吗?”一道清淡的嗓音自黑暗中传来。
钟毅刚要回头,后腰被人踹了一脚,他自马背上摔到地上,疼得半天都爬不起来。
游淮泽冲上点兵台,用一件宽大的大氅将温倦紧紧裹住,对她笑了一下,用平时那种随意的语气道:“冷,是吧?现在晚上就是冷,这个暖和,你先将就裹着。”
温倦看向游淮泽,看到他熟悉的笑容,突然就冷静了下来,她脱下大氅还给游淮泽,“游公子,你稍等。”
她走到钟毅面前,说道:“温倦愿认罪。”
她看向月拂泠,“月公公。”
月拂泠皱了皱眉,退到旁边。
这件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除非温倦当场脱衣服证明自己是个男人,否则她没办法为自己澄清。
而她承认自己是女子,在这个当口,她就不能领军了。
毕竟君镜那些律法还未曾真正实行。
钟毅捂着腰站起来,“还是少将军知事懂礼,你放心,本官只负责把你送到刑部牢里,等皇上回来再治你的罪。”
他冷冷看着月拂泠,“至于在牢里过得如何?哼,本来本官不欲为难你,但现在嘛,少将军怪就怪自己交友不慎……啊!”
月拂泠一巴掌打在钟毅脸上,用了十成力,钟毅嘴角立刻溢出了血。
他不敢置信的盯着月拂泠,“你什么意思!!温将军已经认罪,你无缘无故打人,你想干什么?”
月拂泠一笑,笑容一半映在火光中,一半藏在黑暗里,显得格外的邪。
她低声说,“上次丞相打断了我,你们还就真当我好说话似的……”
她的视线落在钟衡身侧的胡须男子身上,“是你亲眼看到温将军是女儿身?”
“是……就是我!如何?”胡须男子露出猥琐的笑容,“你想看,我还能给你画出来。”
月拂泠语气平静,“除了你,还有谁亲眼看见了?在此之前可有画像给旁人?”
“只有我!还未来得及呢。”胡须男子露出得意的笑容,上下打量温倦,“而且,我暂时还不想给别人看,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将军,我不嫌弃你在军中跟男人同吃同住,你若嫁我……”
话没说完,他眼前突然划过一道刺眼的白光,随后刺耳的尖叫响彻整个上空,惊起一群飞鸟,“啊!我的眼睛!”
月拂泠随手拔出一旁士兵手上的剑,打横一划,胡须男子的眼睛立刻流出两行血泪。
他捂住眼睛痛苦的倒在地上不住的后退,脚下蹭着灰尘,嘴里大喊,“我的眼睛!你这个阉人!我要杀了你!我的眼睛!啊!好痛!”
钟毅震惊的看着胡须男子的眼睛,又看向月拂泠,“你在干什么?你疯了不成?!那是人证!”
月拂泠拖着刀走向胡须男,剑尖划过地面的石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听到钟毅的质问,她抬眸看过去,“温将军都认罪了,还需要什么人证?”
钟毅脸色瞬间发白,“你怎敢?!你!”
月拂泠直接无视了他,握紧剑柄,自下而上挥剑斩断胡须男的两只手腕,两只手飞上空中,又砸落到泥土里,滚了两圈。
与此同时,她的剑尖强行刺入男子嘴里,割断了他的舌头。
胡须男嘴上一片血,看不出来是嘴烂了还是舌头断了。
完成这些后,她扔了剑,回头看钟毅,“你说什么?我为什么不敢?他是什么人我不敢?嗯?”
胡须男已经痛得晕过去了。
钟毅吞了吞口水,退到自己带来的官兵身后,不接话茬,他这个时候不敢说这是六王爷的人。
他指着月拂泠,“你,你……你竟然滥杀无辜!”
月拂泠抬眸看他,好笑道:“你们是觉得我监国只是为了跟你们吵一场么?我说了,现在风翊我做主,按照风翊律法,温将军你们抓走,可以。但按照我如今坐的位置,教训一个出言不逊的东西,轮得到你多嘴吗?”
钟毅身体微微发抖,“你,难不成你还真想谋权篡位?”
月拂泠勾唇一笑,眼底却是冰冷一片,突然身影一动,越过官兵,冲到钟毅面前,抓住他的双臂狠狠往后一折,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入耳,随后她膝盖踢向他的胸口,最后一巴掌扇在他另半边脸上,将他打到地上。
一系列动作又快又狠,旁边的官兵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又不敢上前阻拦。
钟毅嘴里发出痛苦的低哼声,痛到极致,口水顺着嘴角流到泥土里。
月拂泠视线环顾一周,没人敢跟她对视。
她走到钟毅跟前,半蹲下看他,“被我扇一巴掌后的君弦都知道赶紧跑,你居然不跑。反正钟衡也要找我麻烦,我先打爽了再说,要怪就怪你出生在钟家。”
她抓起钟毅的衣领,将人拉近,不知是不是拉到了断裂的骨头,钟毅疼得直抽搐。
月拂泠凑近他的耳朵,一字一句道:“再让我听到一句关于温将军身体的污言秽语,我让你断子绝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