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拂泠要回宫,其他人都各回各家,只有游淮泽跟在她屁股后面。
眼看前面就是宫门,月拂泠停下脚步,“你要跟我进宫啊?”
游淮泽下巴一扬:“昂!我进宫陪着你,万一有人欺负你呢,现在又没人给你撑腰。”
月拂泠:“男子进宫,除非被阉。”
游淮泽一副蛋疼的表情,一咬牙一闭眼,“也……不是不行!哪里阉?”
月拂泠没好气,“去去去,我现在这身手谁能欺负得了我?”
“那你这,不得伤心嘛。刚谈恋爱就搞异地恋,还是那种失联的异地恋,到时候你哭怎么办?那我不得在啊。我不管,要么我自宫了啊,你要不在皇上那找找有没有葵花宝典啥的,别浪费了,说不定我神功大成,能把那破魔窟砸了。”
月拂泠:“……你在想屁吃。”
游淮泽突然灵机一动,打了个响指,“有了!我扮成宫女!这不就妥了!本人有丰富的男扮女装经验。果然啊,人生没有白走的路!”
月拂泠:“……少熬点毒鸡汤,我去跟高统领说,让他给你找个住的地方。”
“不用麻烦,我睡你屋,打地铺就行。”
“皇上不在,我要篡位睡他的床。”
“它就再是玉皇大帝的床,床边也能打地铺啊。”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竟很快就走完了长长的宫道。
高歌在守御书房,君镜不在,玉玺不能丢。
月拂泠让高歌带游淮泽去住下,自己进了御书房,关上了大门。
碎影悄无声息的现身,“您不打算执行丞相的计划吗?”
月拂泠走进内殿,绕了几个书架,进了最里面的小屋,开口道:“丞相摄政的计划是可行,但是丞相会死。”
碎影点燃烛火,照亮屋内,“丞相定然已经想到。”
“他想到是他想到,我不能让他死。他是皇上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死了,皇上就没朋友了。”
月拂泠一直往屋子最里面走。
外面两侧的架子放满了机密,随随便便一张纸上的内容,就能引起天下震动。
再往里,估摸着更是机密中的机密。
她必须要清楚君镜面临的处境,以及他正在做的计划,才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她上次不想进去,现在却特别想进去,脚步都不由得加快。
碎影犹豫道:“只要主上在一月内回来,丞相就不会有事。”
月拂泠道:“如果是皇上,他会考虑到最坏的结果。”
最坏的结果,就是跟景蒙一样用五年才能出来。
月拂泠说道:“现在风翊人人都想趁乱分权,这个时候摄政的人不仅会面临朝臣刁难,还有各方暗算。如果丞相摄政,那些人会用最恶毒的方式攻击丞相,会把他查个底朝天,这还只是前期。”
碎影终于明白了月拂泠的意思,“您是说,如今不管谁摄政,最后的结果都是被群起攻之,不得善终。”
月拂泠:“嗯。”
碎影问:“的确,以前皇上与丞相都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如此缓慢推行新政。若丞相突然强硬,的确会引来反噬,那……这般该如何是好?”
月拂泠没有说话,她用提着的灯点燃了蜡烛,照亮了最尽头的房间。
入目便是一幅字:受民跪拜,为民立命。
一笔一划遒劲有力,笔走龙蛇,仿佛能透过这幅字看到写字人敛藏于深处的锋芒。
天潢贵胄,天生王者,莫过于此。
这幅字看起来很旧,像是多年前所写,可右上角的却有一个图案,相较于笔迹来说很新。
乍一看,有些破坏整幅字的美感。
月拂泠取下那幅字,看清了右上角的图案。
一圆明月,清澈透亮。
如此整体看起来,仿佛下方的八个字,只有借着月光,方能看清。
字是君镜身为君王的使命,是他要践行一生的承诺,是他坐拥的江山。
那月,月拂泠再傻也知道画的是她。
他把她置于他的江山之上。
这一幅字,被放置得珍重而郑重,似乎这些就是这间屋子主人的全部。
碎影不知何时离开了。
月拂泠再也忍不住,一滴滴泪砸在“为民立命”的命字上。
“藏得这么好,偏给你弄花,回来自己写吧,有本事罚我就是。”她小声嘟囔,嗓音哽咽。
嘟囔完心口又涌出阵阵酸涩。
她扯出里衣,小心翼翼的浸掉字表面的水渍,挑了挑灯芯,照亮整个房间。
房间很大,那幅字正对着门口。
进门往右走到房间的最里,有一面墙。
月拂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抹掉眼睫上的湿润,提着灯走过去。
整面墙上,全是画像。
一颦一笑,捉鱼种花,吃饭睡觉,嬉笑怒骂,每一张画像的内容都不同,但画的却是同一个人。
上面的人栩栩如生到,月拂泠看一眼就能想起当时的她在做什么。
落笔精细到头发丝,连头发被风吹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处处细腻,作画人的用心程度不言而喻。
她抬手去翻,发现画不只铺满一面墙,这些画层层叠叠,有好几层。
一幅画放在外面都是呕心沥血的程度,这里至少上百幅。
月拂泠强忍着心口的酸涩,轻轻的一层层翻着那些画。
翻到最后,终于看到了墙面。
而被所有画像压在最下面的,是一幅女子画像。
凤冠霞帔,凤冠坠着珠玉,云、花、叶遍布,红蓝宝石做九龙九凤,展翅欲飞,端庄灵动。
霞帔垂落,大红婚服却只有干净的红底,似乎是作画人未曾想好要在婚服上画些什么。
那张脸,是月拂泠。
没有束发,黑发自然散落,在月拂泠看来,这就像她刚洗完头时的样子。
“君镜……”月拂泠低低出声,“大骗子。”
早就知道她是女孩子了。
她仔仔细细的看那画,在一片红底的婚服里面找到了四个朱笔写的字。
永生挚爱。
四个字藏在大片的红色里,生怕被人看见。
月拂泠鼻子发酸,“你藏个屁啊!”
她再也忍不住,坐到地上,双手抱膝,头埋在膝上,低低的哭声在房间里孤独萦绕。
“九皇子,怎么了?”衣服破烂的男子扶住君镜,道:“九皇子别急,出去急不得一时,你受伤了?”
君镜摇头,“没有。”
就是心口突然一抽一抽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