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礼仪之邦的家庭，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爱丽丝身穿一袭淡蓝色羊绒大衣，和她湖蓝色的瞳色很是相称。
脖子上系着乳白色的丝巾，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栅栏里面的林叔：“回去告诉你家主人，要是不见我，他会后悔的。”
面前的女人把手里的礼物提起来，冲着自己晃了晃。
儒雅的林叔思索两秒，转身回去，“请稍等。”
已经是上午九点过，天色渐渐明晰。
二楼主卧大床上的人醒转，拖着伤腿下床。
按照男主人的吩咐，林素每过二十分钟就要来看看她醒来没有。
很不巧。
简茗醒过来的时候，林素刚好下楼去。
昨晚拐杖被男主人放到离床尾不远的茶几边。
她看了看，目测距离不远单脚跳过去，把拐杖拿起来支撑自己。
洗漱完，她去了餐厅，大半个月失聪已经让她不想开口讲话。
不知道压迫听觉神经的血块什么时候可以消下去，长期这么下去，等听力恢复的时候，她可能需要重新练习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餐厅里空无一人。
可能是脚下松软的地毯把金属拐杖杵在地板上的声音消掉了一大半，没人听见她的脚步声，也没人过来。
餐厅的桌子被擦得能反射出她的脸，上面没有饭菜。
她转身，去橱柜里找出来一块吐司，抹上黄油。
身子倚在操作台上，端着吐司，慢慢地嚼了不知道多少口。
她不是很有胃口，以往吃惯了的吐司吃在嘴里只有一股空气的味道。
小麦色的吐司被吃了三分之一之后，进了垃圾桶。
女主人踱步到客厅，没人。
林素不在，林叔也不在。
人都去哪儿了？
简茗拄着拐杖，走向楼梯，想从餐厅旁边的楼梯下去。
五步一休息的女人，好不容易拖着自己的右腿下到了二楼至一楼的楼梯平台上。
低头喘气几秒，简茗抬头，眼皮上抬的几秒，一楼沙发边上的景致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女人从沙发上腾地站起来，双手握着司择毅的手腕，殷红的唇畔贴紧了他的。
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很累。
右腋下的拐杖被换到她左手，右手拉着扶手，在楼梯上慢慢坐下来.
自己都走到这里，两个人还没听见么？
呵。
她还是不下去了，不打扰他们的雅兴。
刚刚坐好，她就看见司择毅把人猛地推开，一向沉郁的脸上掀起惊涛骇浪。
他还来不及发作，就看见那个女人抬手抚上他的喉结。
西方人冷白的手指和来自东方的润白皮肤贴在一起，她觉得这两种白现在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刺眼。
可是她的屁股就是在楼梯上放得牢牢的，不想抬起来走人。
女人的嘴动了。
可惜，自己还没来得及学会唇语，看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左手手肘撑在膝盖上，手心贴在下颌上，她坐得乖乖的.
就像是戏曲看台下的观众，看着这一出和自己无关的戏。
司择毅的脸彻底黑了，感觉他的皮肤都黑了两度。
她睁大了眼睛——他这幅样子她还真的没有看见过。
真是新奇。
男人嘴唇合了又张，张了又合。
两秒之后，男人转身，脸朝着楼梯的方向。
应当是已经下逐客令了？
剧烈呼吸的同时，出于本能，他抬眼向斜上方看，和本该还在床上睡觉的妻子对视。
脸庞清秀的人穿着米色的毛衣，稳稳坐在楼梯平台上，一手撑着脸，微微歪头看他，拐杖被横放在她身前的那一阶楼梯上。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坐在哪儿的，也不知道她看见了多少。
她听不见，全凭眼睛看。要是看到了些引起误会的……
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男人的脸好像更黑，向女人移动的步子大得近乎小跑。
“你？”
高大健壮的男人一路小跑到楼梯上，扯了扯裤腿，在她面前蹲下，唇畔微张，他想说些什么。
女人把脸边的手放在膝盖上，坐直身体认真看他，一双杏眼里清澈见底，不带任何情绪。
他咬咬唇，垂眸看了一眼她的右腿，不知道该说什么。
顿了几秒，男人抬头，双手在自己身上的口袋里摸索，找到手机之后，输了一长串字递给她：“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吃饭了吗？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林素呢？”
“刚刚起来的。吃过饭了。”
打字飞快地简茗把他的手机还回去，二十六键输入法她越发熟练。
其实她很想质问他：那女的是谁、今天来做什么。
可是她忍住了。
他在面前蹲下的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并拿不准他心里自己的地位。
自己的猜测从来没有得到过证实，还是不要把自己、把这段婚姻太当一回事。
人在屋檐下，得学会看见也当没看见。
——即使自己已经擅作主张把自己当做这栋别墅的女主人。
女人垂眸，眼里的心酸迅速掠过。
男人在她的回答下面接着输字：“刚才那人叫爱丽丝，是一位法国合作伙伴的朋友的女儿，找不痛快来了。”
看了他的解释，她的双手贴上男人细嫩的脸，眼睛一转也不转地盯着他。
偏偏是在这样的情况，她更加确定自己的心意。
眼前手机上的两排字让她意外：高高在上的他还能给自己解释呢。
男人抬手，揉揉她的后脑勺，俯身靠近，嘴唇就要贴上她。
身体移动的瞬间，她的右手快速下移，大拇指指腹落在他的唇上，来回摩擦，力气越来越大。
司择毅硬生生止住自己身体前倾，任凭她的手在自己脸上移动，男人觉得嘴唇发热发痛，慢慢觉出不对劲来。
这人， 明明看见了爱丽丝那个冒犯的吻，还不肯说。
在这儿闹别扭呢。
思绪转到这里，他把脸上的手拿下来捉在手心里。
正要低头吻下去，女人却把手抽离，去够身前的拐杖，看着像马上就要站起来的样子。
司择毅失笑，把人打横抱进怀里，抬脚往二楼去。
躲在一楼拐角的林叔这时候才出来，识相拿起女主人的拐杖，远远走在男主人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