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处刮起了大风,天空的云层似乎也被干扰,隐隐向着这个地方聚集。
围绕严谨旋转的气流越来越多,逐渐变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气旋。
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就连最了解娘子的宋钰,也看不出真正的缘由是什么。
他沉着一张脸,冷冷地看向避无可避,已然心神俱裂的上界天才。
不管因为什么,都和这些玩意脱不了干系。
咔咔!
剑鞘中的长剑不停在颤抖,集聚了难以想象的能量,犹如严谨不久前看到的光点一样,终有爆发的那一刻。
苍啷!
一声悦耳的轻吟从风暴中心传出,伴随划破暗淡天色的一线白光。
这自下往上斜斩而出的一剑,包含了严谨踏入修炼以来的全部感悟,也带走了她回顾过往人生时,生出的所有怨气。
她很少会问出口的凭什么,也在这一刻毫无顾忌。
凭什么自己的人生要被别人规划,凭什么你们想让我背责任就背责任?
老娘愿意的才会去做,不是你们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就必须去做,不做,是不是就代表你们看走了眼,显得我特么烂泥扶不上墙?
去尼玛的!
谨小慎微了一辈子的严谨,再也不想过得那么憋屈,根本不去考虑当场杀了这个狗东西之后会带来什么后果。
什么寄予期待,什么阴谋算计,本质不过是高高在上的强者,习惯性对待弱者的方式罢了,远不如老孟的那份交易来得有诚意。
甚至,老爹的放养,让人自生自灭都要更痛快一些。
风,停了!
声势极度吓人的一剑,并没有人们预想中的威力,剑刃出鞘只在空中泛起了一丝涟漪,就连剑光飘向目标的速度也慢得出奇。
但被剑气锁定的卫景明不这么想,保留了筑基实力的他调动神识,发现自己根本躲不了这一剑,尽管它飘的很慢。
无论从哪个方向,都闪避不开。
这道如风一样的剑气,好像无处不在。
有些时候,懵懂无知的人会比聪明人更快乐,就比如面对眼下这种只能等死的境地。
清晰预知到自己接下来的死法,却什么都不做了的认知,给卫景明的内心带来痛苦的煎熬。
所幸这段时间不长,当微风拂过脸颊时,他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轰隆!
璀璨耀眼的白光猛然爆开,使得全部观战人员不自觉地扭头闭眼。
同时,在这震耳欲聋的声响中,他们心里的重重别扭得以尽数释放,总算长出了一口气。
对,这才是那一剑该有的威势。
谈不上毁天灭地,却足以匹配人们脑海中构想出来的画面。
震动带来的余波持续不断,漫天的烟尘更是久久难散。
然而,等众人的视线不再被尘埃阻隔时,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奇迹。
在小山近乎被夷平的境地下,卫景明居然没有死。
不仅没死,还毫发无伤。
“风之剑势,已有向剑域蜕变的趋势,小辈,你是莫兄门下弟子吗?”
对于面前这个突然出现,并救下了卫景明的人,严谨没有丝毫意外,也没有回答对方问题的兴趣。
她再度将长剑插回剑鞘,转身走向同伴,还若无其事地招呼了一声,“走了,这里的点子扎手,咱们去抢下一个地方。”
这句话所表达的意思,合不拢嘴的紫灵是第一个懂的。
可小姑娘就算再心大,也不可能在这种极为怪异的时候出声附和。
她能感觉到,这个横插一手的人族,实力应该和几位叔父相当,肯定是人族里面靠前的大人物。
“姐姐……”
严谨轻轻一跃,主动坐上了车夫的位置,回头笑道:“走吧,争取天黑前赶到下一处地方,我想那里应该不会这么难办。”
“有趣。小姑娘,你似乎对我有所不满?”
其他人并没有看清薛宏宇的动作,再抬头时,这位御兽门的宗主,已经来到了兽车跟前。
拉车的灵兽反应很直接,情不自禁地往前迈了一步,发出讨好般的嘶鸣。
严谨拽了拽手里的缰绳,阻止了这个家伙的躁动后,顺势反问:“前辈,如果你要杀一个人,结果被人莫名阻拦,你会高兴吗?”
得知是因为这个理由,薛宗主眉头一皱,继续问道:“那你为何要杀卫景明?如果能说和的话,不妨坐下来谈一谈。”
“呵呵,前辈这话问得好生奇怪,杀人就一定要理由吗?人族,又为什么要和妖族厮杀呢?”
严谨直接被逗笑了,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听到她用妖族和人族来比喻,薛宗主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已经明白事情可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这位小辈,代表了不少人族心中所想,不赞成对这些来自灵域的觉醒者进行优待。
“看来你知道很多,而且,不赞同我们的做法。”
“我一个小虾米,说什么赞不赞同,笑话罢了。”
严谨把身体靠在车架上,认真打量这位大佬一眼后,接着补了一刀,“前辈,我只是想凭自己的本事,争取被某些人强行剥夺掉的权利,这没有错吧?”
听懂小丫头说的权利指的是什么,薛宗主一时间哑口无言。
自打上次与天凤会面,得知自己犯下大错后,他的心境一直不太稳。
“小姑娘,你究竟代表哪一方?”
“我当然代表我自己,我又没资格替别作出决定。就是听说很多人都在抢地盘,我觉得有人抢肯定是好东西,忍不住过来试试。”
来这里之前,严谨预想到可能会有这样的场面,也在心里仔细分析过。
上界的天才不仅没有夹着尾巴做人,反而能干出收澹台明月为侍女的事,这份底气和优待来源于青风剑宗和御兽门两大霸主级势力的力挺。
两位大佬的出发点,大概能猜到,却接受不了。
就像在山洞里的那位前辈问她是不是愿意承担星使的责任,她回答的是不知道一样。
每个人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作出决定,尤其是那些身居高位的人,往往会以考虑大局保大弃小的观念,试图要求别人认同和接受。
凭什么呢?
少数可以服从多数,可以强者为尊,但你不能打着为大家好的名义,强行让那些牺牲者认为你们一定是对的。
严谨本以为是自己没做过高官,没当过皇帝,不懂那个位置的难处,所以体会不到那种无奈之下的抉择。
可她眼下看到的,不过是一群想要亡羊补牢,却依然在以一惯的高位者行事方针,单方面给下面定好前路的掌权人罢了。
面对同样的情形,老孟做了差不多的事情,所以那些底层的炼器师有怨气是很合理的。
只要最终的结果不出来,没人能保证哪条路才是对的。
“前辈,我自觉不比那些玩意差,所以我能抢几块地盘吗?”
这句话像一个响亮的巴掌,狠很扇在了薛宗主的脸上。
因为不久前,有一个年轻人也对莫无忌说过类似的话语,一个从堡子里出来的年轻人。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好好沉静一下。
“我个人不反对,但我很好奇你的来历,也想知道你如何找出那些地方的秘密。”
“多谢前辈。”
得到了许可,严谨自动忽略这句话的重点本该是后半段的事实,连忙招呼一众人等上车。
“前辈,办法千千万,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但就算成不了,只要我能牢牢占住那块地方,迟早会有人主动上门要求合作的,不是吗?”
“哈,有理,你是个很有想法的丫头。”
薛宗主笑着让开了道路,看向严谨的眼神,如同在看家族中叛逆的晚辈。
晚辈不知全貌,体会不到那种时间上的紧迫,也不了解随时都可能落下的剑锋有多么恐怖……
她和那个叫叶凡的年轻人一样,只是凭着一腔少年意气,想走自己的路。
那就去走吧,自己和莫无忌蠢是蠢了点,却不至于容不下这么两个有志气的人族后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