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瑾王府书房中。
盛明辉将一份名单放到君瑾面前，压低了声音道：“这是今天下午我跟家父罗列出来的苏家军中可以加以收买笼络的人，若殿下也赞成，明日我就安排人去与这些人接触。”
君瑾低头看着那名单上的名字，眼底有犹豫在浮动。
他曾特意了解过苏家军中的主要人员。
故而其上的名字他并不陌生。
但……
笼络收买苏家军的人，让其在出征途中扰乱军心，联手孤立难为苏映知，甚至是在必要的时候做出使他们苏家军大败的行为……
让他心里多少有几分抵触。
尽管从眼下的情势来看，苏家军已经完全是他大哥手中的一枚棋子了，将其拔除对他有利无害。
可那也是鲜活的十余万将士！
他为了把大哥从太子之位拉下来，成功坐上储位，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另外……
舅舅特意将这名单拿来给他看……
又特意提及了他若赞成……
莫名给了他一种，舅舅跟外祖父日后可能会以此来拿捏他的感觉……
毕竟苏家军若是在他们的操控下全军覆没了，那他身上可就背负上了十余万条人命！
尽管他一直低着头在看那名单，也极力没有将心中所想表露到脸上，但盛明辉还是通过对他的了解窥到了几分他此时的心思，就又启口说道：“殿下该也知道，失去了统帅之人的大军，无异于一盘散沙，再加上那苏映知又全然不是领军为将之才，故而此番他们苏家军前去迎战梁国，肯定是毫无胜算的，但太子却派了他们去送死！”
说到最后那一句，盛明辉加重了语气。
还刻意重复了一次，“是太子派他们去送死的！”
君瑾抬头，目光复杂的迎上盛明辉意有所指的眼神。
照舅舅说的这般想，他心里的负担确实瞬间就消散了大半。
可……
见他眼里还有犹豫之色，盛明辉又道：“另外，在皇上将能号令全军的虎符交给苏映知那无知小儿之前，家父再三恳请过皇上三思，但皇上置若罔闻！而太子自小就缠绵病榻，对两军交锋的事知之甚少，又被皇上宠的娇纵任性无法无天，会因为不想被逼着娶梁国大公主做出让苏家军去送死这种事情尚情有可原，但皇上不该不听劝诫放任他胡作非为，故而此番战败后，满朝文武不仅仅会对太子更加失望，也会对皇上心生不满，再加上届时皇上肯定已经病倒了，我们要做大事也就十拿九稳了！”
君瑾自然知道盛明辉口中的大事指的是什么，瞬间就被那十拿九稳四个字给蛊惑的动了心。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且大哥的能力、手腕，都远比他们从前料想的要厉害，要赢大哥，一定的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但凡事都有万一。
而他们输不起。
因此他在松口表态前，多问了一句，“舅舅，此战当真毫无胜算？”
“嗯！除去收买笼络苏家军的这些人外，此后皇上下令送到苏家军手里的粮草武器也会因为天灾人祸等不可抗的因素一再延期，甚至于战败后如何补救，我们也都已经替殿下想好了。”
“哦？”
“殿下或许已经忘了，五年前那次太后的寿宴上，除去梁国大公主看上了太子外，梁国大皇子也看上了三公主！但当时三公主还太年幼，皇上以膝下公主不多，无意远嫁他国为由相拒了，可如今三公主早已到了适婚的年纪，届时皇上跟太子都失了话语权，由殿下做主送三公主去梁国和亲就能平息战火了。”
“……”
君瑾与君芷鸳从小就算不得亲近，只是稍微寻思了一瞬，就道：“那就按舅舅跟外祖父的意思办吧。”
盛明辉暗暗松了一口气。
此后又与君瑾商讨了一些细节上的事，临近亥时末才经由瑾王府内的密道离开瑾王府。
那密道的出口距离他们侯府不远。
他笃定不会有任何人瞧见。
而他回到府中后，特意绕去盛哲宏院中看了看。
见书房里还亮着灯，他就敲门进去与盛哲宏说道：“父亲，儿子今夜跟瑾儿那孩子交谈时，确实发觉他比以往更加谨慎了，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糊弄，想来此前我们认为他对我们起了疑，只是我们多心了吧。”
“但愿吧。”
盛哲宏略显疲惫的说罢，又道：“说到底，我们也是为了盛家跟他们母子好，即便日后他真的对我们起了疑，又知道了一些他不该知道的事情，他也应该能理解我们的！”
盛明辉点点头，没有接话茬，只道：“夜深了，父亲早些去歇下吧。”
“嗯，你也早些去歇下。”
“是，儿子告退。”
……
翌日。
进宫去上早朝的君默又到了临近晌午都没有回东宫，夜思出去打听了一通后，到楚宁跟前禀道：“小姐，奴婢听说宫中早朝早就已经结束了，但因为殿下要让苏世子率苏家军去迎战梁国那桩事，有好些大臣跑去皇上御书房里吵的不可开交，据说殿下是被皇上强行拉去了御书房里旁听。”
楚宁挑挑眉。
皇上跟殿下父子感情之好，别说在皇室里了，便是在寻常人家也是极为难得的。
故而她觉得皇上大抵是不想独自一人被那些个大臣烦，就拉上了殿下这个垫背的。
当然，也不能排除皇上是想殿下早些体会一下那种场面，以便日后亲身面对时能够心平气和。
而后她又听得夜思道：“对了小姐，奴婢方才出去打听的时候，正好撞上了苏国公府的送葬队伍，虽说排面寒碜了些，但送葬的人数还是不少的。”
“毕竟苏家在京中也算是大家族了，人本就不少。”
“另外，奴婢还从围观的百姓们口中听说了一件事，永华公主今日从宫里出来时，正好迎面撞上了苏国公府的送葬队伍，她虽是让行了，却叫住苏映枫，当众交代其在他祖父下葬后即刻回她公主府。”
“……”
楚宁抿了抿嘴。
德妃眼下人在永华公主府里，宫里头的尸体只是一个冒牌货，那么永华公主让苏映枫早些回去，很有可能是此前养蛊期间留下的影响又发作了。
就是不知道苏映枫在今天这种日子里，有没有那个心情去伺候永华公主了……
不过不论怎样，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就是了。
当天，君默临近傍晚才从宫里出来。
一回来就直奔她药房里。
还如昨日那般，抱了她很久很久。
然后雅如将刚熬好的药端到了他们面前。
她端起来放到唇边吹了吹，才递给君默。
以往她是鲜少做这种事的。
故而君默当下就知道她是在借着吹这个动作闻药里有没有被做手脚。
等他将药喝了，把碗放回雅如手中的托盘上了，楚宁才问：“出征的日期定下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