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医师刚刚结束发言,时茜就毫不客气地说道:“秦医师啊,要是让本官能给你们这次尸检打个分,那你们可统统都是不及格哟!”
此言一出,伤情鉴定处的诸位医师不禁面露惊讶之色。他们面面相觑,然后迅速安静下来,在脑海里努力回忆着刚才尸检时是否有什么重要环节被遗漏掉。
然而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却仍然一无所获。每个医师心里都有着同样的疑惑和自信——他们明明已经检验得极为仔细了呀!就连死者的束发都被小心翼翼地解开,并做了详尽的检查,到底还能有哪里被疏忽呢?
法医们绞尽脑汁,始终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哪里做得不够好或者有所疏漏。无奈之下,他们只好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起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约过了一两分钟,众人依旧未能找出问题所在。最后,大家一致决定由秦医师代表全体医师向时茜虚心求教。
这时,时茜转头望向辰王,轻声问道:“辰王殿下,不知您是否清楚秦医师他们此次尸检所存在的问题呢?”话音刚落,只见辰王也陷入沉思之中。
时茜见状,未等辰王回应,便将目光转向那些仵作,再次开口询问。仵作们一瞧时茜朝他们发问,顿时也纷纷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短短三五分钟过去了,众人依旧没有发现问题所在。这时,等待的时茜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难道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其中的问题所在吗?
在进行模拟尸检之前,我曾经问过诸位,诸位都斩钉截铁回答我,有仔细研读过《检尸法则》。那么,对于其序言之中所提到的话语,可有人还记得呢?”
时茜这番言辞犀利的话语一出,犹如一道惊雷在人群中炸响。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就在这一片沉寂之中,辰王突然眼睛一亮,兴奋地道:“贞瑾,我想我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辰王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仿佛具有一种无形的魔力,瞬间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此时此刻,大家似乎完全忘记了辰王尊贵的王爷身份,纷纷目不转睛、直勾勾地盯着辰王,眼中充满了期待。
辰王轻轻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据我观察,那些负责检验尸体的法医们并未按照正确的流程操作。
他们只是粗略地查看了一下死者表面的伤势,而根本没有解下死者身上所有的衣裳,对其进行更为全面和深入的检查。如此一来,会遗漏一些证据。”
听到这里,时茜美丽的面庞上缓缓地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微微颔首,眼中满是赞赏之意,轻声说道:“不错,辰王殿下果然心思缜密、目光如炬!此次考核,唯有您一人及格,其他人应该向辰王殿下好好学习。”
秦医师等人闻听此言,一个个面露羞惭之色,纷纷低下了头。十几秒钟过后,他们仿佛如梦初醒一般,齐齐向着辰王深深地鞠了一躬,以此表达对他的祝贺之情。
紧接着,他们又转身面向时茜,恭恭敬敬地执起弟子之礼,诚恳地认错道:“萧提刑,吾等惭愧啊!这次是我们疏忽大意了,才导致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请萧提刑放心,我们一定会将今日之事铭记于心,日后定当加倍小心谨慎,绝不再重蹈覆辙!”
而一旁的仵作们则都不禁愣住了,他们面面相觑,心中暗自思忖着:若是由自己来尸检,不过就是随意地看上一眼罢了,哪里像伤情鉴定处的那些法医们那般认真细致?
方才那些法医能够一下子就说出那么多关键的线索和重要信息,对于他们而言,简直是太厉害了!
若是换做他们来进行检查,恐怕最多也就是凭借着多年积累的经验,随口说上一句“是淹死的”而已。
又怎会像这些法医一样,不仅可以观察到死者嘴角和鼻腔中的泡沫,进而准确地推断出死者乃是生前入水,而非死后被人抛尸于水中。
时茜厉声道:“发现问题,就需及时纠正,你们可是西周有史以来第一代法医,是奠基立碑之人。
日后的法医皆会是你们的学生弟子,所以你们务必做好榜样。倘若你们都敷衍了事,那这碑迟早会倒下,而法医的地位也将一落千丈,遭人唾弃。”
时茜沉默了一分钟后,道:“言归正传,既然问题已经找到了,那就从头开始。
提点刑狱司第二次尸检,现在开始。”
秦医师等人齐声应是,可站直身后,却又开始面面相觑。时茜嗔怒:“本官让你们开始尸检,你们怎的反倒相互相面起来了。”
秦医师硬着头皮道:“萧提刑——郡主,死者为男子,您……”
时茜正色道:“序言又白看了,还是囫囵吞枣了?尸检时,你们眼中心里只能有一个念头,就是为死者言,找出证据,还原事实真相。”
秦医师道:“萧提刑,吾等知晓,只是圣上有旨,郡主您……”
时茜无奈叹道:“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们,更不为难自己,我背过身去,你们速速给死者脱衣检查,检查完毕,将下身用布遮掩。”
秦医师道:“萧提刑,依我之见,还是让映日、铁沁几位女捕,搬个屏风过来,萧提刑您就在屏风后,指点协助吾等验尸为妙。”
其他人听了也纷纷附和,上次与皇帝同乐时,他们都心知肚明,皇帝、皇后已然将萧提刑——贞瑾伯爵视为儿媳,而辰王殿下对萧提刑的态度,但凡眼睛不瞎,都能瞧得出来。
辰王对萧提刑有意,若不是对萧提刑情有独钟,辰王贵为王爷,又是皇帝、皇后唯一的嫡子,怎会纡尊降贵来做什么法医呢!
时茜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皇帝和其他人的思维方式依然受到传统观念的束缚,对于某些新鲜事物暂时难以接受。
时茜深知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凡事都需要慢慢渗透,逐步推进。况且,自己从前压根儿就没接触过法医这个行当,既然他们不愿意让自己参与,那就随他们去吧!
于是便吩咐映日、铁沁去准备,映日和铁沁应答后,迅速搬来了一扇的屏风。时茜见状,不禁开口问道:“映日、铁沁,你们俩老老实实跟我说,这屏风是不是老早之前就特意给我准备好的?”
映日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回萧提刑大人,确实如此。圣上有旨意,您贵为皇家郡主,身份尊贵,不能亲自参与验尸之事的。
然而,这《检尸法则》是仙家之物,唯有您见过读过,也是由您背诵并且默写下来的。
再者说,您还是提点刑狱司主官,是西周现今唯一的法医官,所以尸检您是必须亲临现场给予指导的。所以,我们只能出此下策……”
时茜听后,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宽慰两人道:“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直接把屏风取出来便是了。难不成你们还担心直接拿出来,我会大发雷霆吗?放心吧,就算我心中不快,也不会违抗圣旨的。”
时茜默默在心里说,当然啦,如果那道圣旨危及到我以及我的家人的性命安全,又或者带有明显的侮辱性质,那就另当别论了。
一刻钟之后,第二次尸检终于暂时告一段落。秦医师和其他几位医师经过仔细地检查,又有了令人震惊的新发现。他们面色凝重地说道:“我们在死者的后脖处以及腰部位置,均发现了明显的按压痕迹。
其中,腰部的痕迹呈现出圆形特征,脖颈手掌的痕迹缺失一根手指。根据这些线索,我们初步推断,凶手很可能先是用膝盖死死压住死者的身体,使其难以动弹;随后,再伸出一只手用力摁住死者的后脖颈部位,致使死者完全无法起身或者抬头。”
听到这个结论,一直静静聆听的时茜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紧接着稍作思考,继续补充道:“既然如此,我建议你们不妨找一个身高与死者相差无几的人来,尽可能真实地模拟一下凶手行凶的整个过程。这样一来,或许能够帮助我们更清晰地理清案件发生时的具体情形。”
医师们听闻此言,顿时兴致盎然起来。他们开始在周围人群中寻觅合适的人选,找了一大圈之后,惊喜地发现有一名仵作的身高比较接近死者。
于是,他们赶忙走上前去,向那名仵作提出请求,希望由他来扮演死者重现当时的场景。然而,这名仵作心里其实非常不情愿接下这个任务,但环视四周,他意识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自己招惹不起的角色。无奈之下,也只好咬咬牙,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听到仵作同意请求,时茜不忘再次叮嘱道:“在模拟的过程当中,请千万要注意把握分寸,切不可真正使力去操作,仅仅只是做出相应的动作进行演示就好了,绝对不能伤到任何人啊!”
出来配合的仵作听了时茜这话,心中犹如一块巨石落地,在场的人皆去演练模仿了凶徒行凶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有人发现,以这个姿势杀人,有些人因身高根本无法用力。
模拟凶徒行凶过程结束后,时茜道:“现在你们可以畅所欲言,说出你们各自的感受,交流一下体会,更有利于我们去了解真相,发现一些我们还没发现的线索。”
时茜说完这话,过了一分钟,李锦绣上前拱手行礼后说道:“萧提刑,诸位同僚,我先来抛砖引玉。
在方才模拟行凶的过程中,我发现像我这样身高的女子以凶手那个姿势行凶杀人,会异常吃力,根本无法完全控制住死者,死者完全有机会逃脱。
可方才我查看了死者的手指指甲,死者的指甲在挣扎时有受伤脱落的痕迹,指甲缝里有泥土却没有人的皮肉,证明死者在挣扎时没能抓伤凶徒,死者手指和手掌都有擦痕,我推测是死者想要起身,双手撑地造成的。
腰部那个圆形痕迹很深,若如法医们推断的那个痕迹是人用膝盖摁住死者留下的痕迹,那这个力气肯定不小,所以我推测,凶手不是女子的可能性很大。”李锦绣说完,就如坐针毡地等着时茜说话。
过了一分钟,时茜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李姑娘,你言尽于此了。”
李锦绣道:“回萧提刑,我已经说完了。”
时茜接着说道:“很好。所有人听着,以后发言结束时,要加上结束语。比如,我说完了。”
听了这话,在场的人皆齐声应是,声如洪钟,响彻云霄。时茜听到回应,方才继续道:“还有没有人要说。”
一个仵作挺身而出,道:“萧提刑,我们是否能与法医一同学习。”
时茜朗声道:“当然可以。本官让你们留下,又未命人蒙上你们的眼睛,堵住你们的耳朵,这不就是让你们一起学吗?
本官相信,你们应该已经收到消息,再过两年,若有人通过法医考核,拿到圣上亲授的法医资格铭牌后,仵作的工作就会被取而代之。
所以,你们若想保住你们的工作,你们唯有学习《检尸法则》,成为见实法医,再通过努力工作,转为正式法医。”
仵作们闻言,皆兴奋得满脸通红,道:“萧提刑你的意思是,我们也有机会做法医?”
时茜点头说道:“有,圣上给你们继续为朝廷效力的机会,就看你们谁能把握住了。法医的品阶可是正五品。”
仵作们听了,一边给时茜道谢,一边高呼圣上万岁,声音震耳欲聋。
几分钟后,仵作们逐渐冷静下来,喜悦感如潮水退去,失落感却如阴云涌上心头,圣上给了机会,可他们识字不多啊!
时茜通过小凡听到仵作们的心声,安慰道:“你们不要以为你们识字不多,就担心圣上给了机会也把握不住。
圣上英明,早已考虑过这个问题,在法医还没有出现之前,验尸的事都是你们仵作做的,所以你们仵作有着丰富的验尸经验。
而如今的法医只有医学知识,验尸的经验却为零。所以才会制定两年后才进行法医考核。
本官给你们出个主意,你们可以与伤情鉴定处的医师或者有意向考取法医的人结成学习对子,你们把你们检验过的尸体经验告诉他们,他们教你们识字学习律法,等他们成为法医后,你们可以投他名下,成为他的助手。”
听了时茜这一番言辞,原本有些沉默的仵作们像是被点燃了热情一般,情绪瞬间变得高昂起来。他们纷纷开始踊跃地发表着自己对于案件的见解以及各种观点看法,一改刚开始时那种只是冷眼旁观、充当看客的姿态,积极主动地投入到这场热烈的讨论之中。
时茜耐心地倾听着众人的发言,等到大家讨论得差不多接近尾声之时,才适时地开口喊道:“好了,先停一停!”随着时茜的话音落下,现场逐渐安静下来。待周围彻底安静之后,时茜接着说道:“目前我们表面的尸检工作算是完成了,但接下来还需要对尸体进行解剖,以开展更为深入细致的尸检工作。”
然而,当在场的所有人听闻要解剖尸体时,每个人的脸色都不禁微微一变。即便是那些经验相对丰富的仵作们,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毕竟以往他们也从未真正动手操作过这种事情。
眼见无人回应,时茜神色凝重地继续解释道:“你们不要有所顾虑。解剖尸体是身为法医所无法回避的重要环节。
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我们才能够获取更多有价值的线索和证据,从而还原真相,让死者得以安息,给生者一个交代。”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人群中的沐二抬眼扫视了一下大家的神情变化,然后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到前面,对着时茜拱手行礼后说道:“萧提刑,关于此案其实已然审结。经过查证,那名死者的确是遭人溺亡而死。
至于凶手,则是一名护院。此人因为与死者的妻子私通之事败露,被死者当场抓住并加以勒索。
那护院一时气急败坏,冲动之下便痛下杀手,将死者溺毙于水中。
而后,这名护院又在与他人争斗逞凶之际,不慎将此事无意中吐露出来。他的对手知晓此事后,立即前往衙门告发了他。”
时茜神情严肃地看着众人,缓缓开口道:“这个案子是破了,的确也用不着再去做解剖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只是个开始,往后类似的情况还会有很多。”
时茜停顿了片刻,接着说:“作为一名法医,解剖尸体是无法回避的工作。
而今天的模拟尸检,其实已经算很‘温柔’了,因为我们面前的尸体不是真正的尸体,而是经过处理和美化的,看上去不会那么恐怖,更没有那种令人作呕的恶臭味道。”
说到这里,时茜轻轻叹了口气:“罢了,毕竟今天是大家接触这类课程的第一天,我多少还是要照顾一下你们的感受。
那就先到这儿吧。各位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调整心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明天可是真正的解剖课哟!如果有人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工作环境或者任务要求,可以选择退出。咱们明天就在这里再见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