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连夜从工地回来的安远风尘仆仆的接走了安然。
对自己失魂落魄,反应迟缓的姐姐,他做事不像从前那样轻佻,没有多问什么。
恰巧今晚的颜明川似乎也没有故意刁难他的心情。
两人走后,这优雅的房间立马展现了它的良好的隔音,静悄悄,死气沉沉。
如同人偶一般一动不动靠着大门站了一会儿,颜明川捏了捏手,习惯性的又掏出烟盒,咬着点燃的香烟来回踱了几步。
蹲下来凝视着地毯上不知道是血还是酒留下的红色,指尖微微颤抖。
“...天涯...海角...”轻声重复着这个词,声音低到只有自己能听见:“....天涯海角....天涯海角...”
听起来真不错。
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半躺下来,却意外的在茶几的脚边发现了一只小巧玲珑的手提包。
愣了一下,颜明川便知道这是属于谁的,犹豫了一会儿,他探身将包拿到手中。
随着动作,一张硬邦邦的东西从没有封住的包口掉出,摔在地板上。
低头端详着这张由自己亲手送出去的金色房卡,他的动作仿佛是定格住了,过了好久,才缓缓的将其放下。
然后
重新放进那一只黑白色的手提包。
明明是深夜,却没有丝毫睡意。
同样彻夜不眠的,在这座城市里,不止他一人。
这一点,在颜明川看见杜洛书两只浓重的黑眼圈时就知道了,这厮的生活向来规律的像清教徒,平日里连衣衫不整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罪过。
相比之下,颜明川觉得自己的形象应该也还算过得去。
少有的胡思乱想了一下,很快便回过神来,他侧过身,示意杜洛书进来说话。
.....
昨夜在公寓的露台上吹了一整晚的凉风,脑子到现在还有些发昏,杜洛书战战兢兢的坐下。
他可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情,环顾了一圈四周,也没法通过环境看出来什么。
不过.....就凭boSS天刚蒙蒙亮就call过来电话,用脚指头想也该想到了。
况且....对于...那位小姐....
杜洛书心下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绝对不会等到第二天。
“大清早把你叫过来实在抱歉,要喝水吗?”
他听到颜明川凉凉的,听不出喜怒的话。
身上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又重了一分,使劲的摇了摇头,拒绝的同时也是尽力把脑子里那些发昏的念头都甩出去。
紧紧盯着穿着一身浴袍端着个水杯懒散的坐在对面的颜明川,杜洛书斟酌了半天也没得出个结果,只得在对面那道平淡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开口。
“颜总,这件事情...是我自作主张...”
“什么事情?”颜明川一脸饶有兴趣的反问。
“就是....”他结结巴巴半晌,最后索性心一横:“..就是钥匙是我主动给安小姐的,如果对您造成了不便,我很抱歉,但是,也仅仅是抱歉!我不后悔!”
“为什么?”颜明川轻轻摇晃着水杯,里面温热的饮用水微微荡漾着。
“没有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中气十足的回答。
“我简直是个超人。”
这是杜洛书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他甚至看到了在颜明川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表情。
不过也只是一瞬,那张脸很快就恢复到杜洛书最熟悉的样子。
“....”
“...不说这个,今天找你来有其他的事情。”
颜明川眨了两下眼睛,放下手里的杯子,稍稍坐正了些,有些生硬的转开了这个话题。
“您请说。”
颜明川瞥了一眼还有些恍惚的杜洛书,侧身从茶几边上拿出张纸:“我得到消息,月江的市委书记要换人了,而且还是空降,差不多就在这个月内会上任。”
他把这张纸递过去:“你以前接待人事比较多,刘锦程,对这个人你有没有印象?”
蓝底证件照的清晰度很高,西装革履的男人轮廓硬朗,面容气宇轩昂,精神气一看就十足。
只是稍稍一会儿,便快速的将纸张上的信息都过了一遍,这是基本功,杜洛书自然也落不下。
“怎么样?”
“此人过往的履历中,基本上都是在内陆一些省市为官,我们的业务重心是放在沿海及海外,那边都还没有开发过,应当没有来往过。”
“就这些?”他继续懒洋洋的问。
“还有...”杜洛书重新低下头,谈到了正事,他的语气严肃:“他应该是有着相当硬的背景,每一个职位都只做了一期,从不连任,可是在这么短的任期内几乎每个地方都能留下那么大的名声,这不正常。”
他下了自己的结论:“如果只是单纯的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是达不到这样的效果的....”
“这个人定然为人处世也称得上锋芒毕露,脾气应当不怎么好...”颜明川淡淡的补充道:“有通天的后台,走过的路又是一马平川,这是有很大的可能的,这样的人突然来了月江,估计不太好相与。”
他带着唏嘘说这些话,杜洛书不解:“颜总,为什么这样说?”
“...月江算得上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经济重镇了,现如今各行各业都不景气,这最高长官的突然变动,目的就很明显了,要是这人真有真才实学也就罢了,如果是借了自己身后的势,想在这儿也捞点名声..哼...”
他冷哼了一声:“一顿王八拳下来,就算是盛景,也得被砸个七零八落。”
杜洛书沉默。
颜明川不在意他的反应:“这段日子里,你帮我留心这方面,目前你还是挂着总助的名头,如果那边来接洽少不了你过问,如果有这个人的消息,你就用我私人的名义去约见,千万记住,不要让顾城去,而且,别让公司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我知道了。”消化完这些信息,杜洛书沉吟片刻,虽是应下,但面露些许犹豫。
“顾城的直肠子性格不是一时半会儿改的过来的,要是两人针尖对麦芒怎么收场?”吩咐完这一切,颜明川的心情好像轻松了不少,带着些调侃的意味。
“可为什么要用您私人的名义?而且,这件事情,我觉得您应该同顾总也商量商量,瞒着其他人倒也不是不行,可是董事会....”
这人一谈到公事,真是病态的死板。
颜明川顺理成章的白了他一眼:“我已经尽力淡化我的存在了,顾城好不容易建立了的权威,我可不想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候因为我再次站出来挑着公司的名义把他手下人的凝聚力弄得粉碎。”
杜洛书默默收了声,好久,他语气低沉:“所以,您还是决定离开吗?”
颜明川不说话。
“...我明白了。”
杜洛书站起来,朝他鞠了一躬。
这人向来很有礼貌。
“等等。”
他转身要走,身后,颜明川却又不合时宜的喊住他。
“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因为这件事,今天我才没叫顾城过来。”
他从茶几底下拎出一个精致的女士手提小包,黑白块的纹路,提手上的几颗碎钻闪闪生辉。
“事情既然做了,那就要有始有终,我不说你应该也知道。”颜明川的眼里闪过一抹柔和的光:“我不方便出面,你去把这个还给她。”
他今天的心情好像真的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