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隔了一天没有营业。
那场热闹让很多人印象深刻,原来,一向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店长也会有那样的一面。
虽然只是囫囵看了个大概,但这并不妨碍人们旺盛的好奇心。
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
上完课之后,小依按时过来做兼职,看到的却是紧闭的大门,还是她昨天下班后锁上的样子。
试着拨打安然的电话,没有人接。
她在门口的长椅坐下来,捏着苏晓晴给她的钥匙,静静的等。
昨天的场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一切好像都和店长说的不一样。
中午时分,以往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
有好事者见到她,开口便问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小依只是安静的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等到下午上课的时间,她重新把钥匙放回书包里,默默地离开。
......
昨晚的记忆还很清晰,安然清楚的记得颜明川烟盒上字体飘逸的“SEVEN StARS”
几乎是找遍了所有的大街小巷,却仍是徒劳。
每一家烟酒店的老板的回答都差不多。
“小姐,我们这里没有这种烟卖。”
七星真的很难买到。
直至夜空上繁星点点,她才紧紧抱着一条以白色为主体的香烟从机场出来。
免税店有的卖,为此她还搭上了一张国际航班的机票。
不过不要紧,她手里的香烟和颜明川喜欢的那种一模一样,这样就好了。
公路上晚高峰的车流密集且嘈杂,没走两步路,安然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她把一切都抛开,生疏的拆开香烟的包装,抽出细长纯白的烟支,端详许久,轻轻咬到嘴里。
点燃后浅浅的试着吸了一口。
烟草陌生而浓烈的刺激让她一瞬间喘不过气来,不住的咳嗽。
但是在呛人的烟草味稍稍过去后,里面掩盖的一股香甜的味道穿过十年的时光,与那个绝望的晚上完美的重合。
淡淡的奶油香味。
多少年了,她甚至以为这抹香味是当初自己的错觉。
原来记忆并没有变得飘忽,她又想起了上次颜明川生病时说的那一句“不要管我。”
同样也是好熟悉,那张老照片上,他手上也打着绷带。
过去,到底是怎样的呢?
如果....自己能早一些察觉到....
她站起来,但头脑中的晕眩感又迫使她栽倒回去,浑身都没了力气。
一遍又一遍摩挲着白色的烟盒,她失神的望着这繁华的城市。
眼睛里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忽然就产生了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她忽的想起来,茶馆离当初出事的那条巷子其实也并不远。
现在自己该怎么办?
过去从头到尾披上了一层迷雾,对于迷雾底下所遮掩的东西,有无尽的恐惧由心底滋生。
天空并没有下雨,但已经变得温热的烟盒上却有水滴打在上面。
电话铃声不知响了多少遍,才将安然的思绪唤回现实。
她接起,一开口那沙哑苦涩的声音把自己都惊到了。
来电的人是张妈,又是不好的事情。
奶糖好像生病了,安然几乎一整天都在外面,奶糖在家里。
张妈还是直到晚上才发现奶糖的不对劲,一向对于吃饭积极的奶糖面对满满当当的食盆竟然破天荒的只小小吃了两口,并且马上就吐出来了,呼吸的声音很重。
不是那种舒服的呼噜呼噜声,要更加听起来让人不安的呻吟。
连水都喝不进去。
虽然很晚了,月江还是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宠物医院,张妈在外面的等候区焦急的等待。
她知道奶糖代表着什么。
寂静的门外响起仓惶凌乱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口的安然脸色一片惨白。
她茫然的站在空旷的大厅里,四处张望却寻不见奶糖的身影。
张妈扶着她坐下的时候,能清晰的感知到她的颤抖。
为什么总是不好的事情?
宠物医院也是医院,也有消毒水的味道。
闻着好难受,安然讨厌医院。
金属制作的椅子冰凉入骨,也寒到了心里。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回到了那时候。
不要再来一次了....
“小姐,没事的,医生会让奶糖好起来的,别太担心....”
不管张妈怎样劝慰,安然似乎全然没听进去。
脑海里全部都是当初夕月抱着奶糖的样子。
夕月笑的很开心,她说:“妈妈,它是不是特别可爱?”
等待的时间好漫长,当两人见到躺在垫子上一动不动的奶糖时,都已经凌晨了。
身边的医生耐心向她们解释,奶糖急性肾衰竭,经过透析和补液情况虽然好转了,但仍然要观察一阵子。
最好是明天再来带它回去。
安然呆呆的看着一动不动的奶糖,恍惚间,她想起来。
她最后见到夕月的时候,小小的夕月也是这样没有声息的躺在病床上。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是这样?
她慢慢挪到边上,从口袋里掏出来糖块,如果闻到香气的话,奶糖会醒过来的。
安然的口袋里总是装着很多糖,都是香草味的。
但是医生却突然出声:“安小姐,你在做什么?”
安然还没反应过来,医生已经快步走过来,从她已经凑到奶糖嘴边的手里把那块牛奶糖夺过来。
她皱眉看着手里洁白散发着好闻味道的糖片:“这是....”
“还给我,这是奶糖喜欢吃的。”
安然低声说着。
医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前的女人漂亮到不像话,只是脸苍白的不成样子,连说话都有气无力,这只猫一定对她特别重要。
她缓缓摇摇头:“安小姐,这不是猫能吃的东西。”
安然直视着她的眼睛,医生继续说道:“猫不能吃糖。”
张妈赶紧迎上来:“医生,我们家这只猫很喜欢,每天都要吃好多的。”
这话落在医生耳里,她眼睛都瞪大了:“什么?你们这是在害它,难怪这猫年龄不大还这么胖,又得了肾衰竭。”
安然直愣愣的站在那里,全身都开始发冷。
她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夕月说奶糖喜欢吃糖.....”
“猫不是人,根本就不能消化吸收身体里的糖分,吃了只会对身体造成负担,它们也没有能尝出甜味的能力,我想,应该是糖块上牛奶的香味对它有吸引力。”
安然的状态不对,医生抿着嘴又补充了几句:“总之,安小姐,以后不要再喂了,不然这只猫活不了多久。”
....
又嘱咐了几句,医生转身离去,张妈沉默了一下,才轻声唤她:“小姐,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可是安然只是定定的手心里洁白的糖块,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
“阿姨,夕月告诉过我的,奶糖它喜欢吃糖,夕月她.....”
“小姐...”
张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不住的叹气,抹两把眼泪。
“夕月还那么小,猫不能吃糖她怎么会知道呢?夕月连字都还没认识多少,如果夕月长大了,学更多的东西,看更多的书...”
她碎碎念念的说着,最后简直要站不住了,已是泣不成声。
“可是现在...夕月不在了....夕月,我的女儿....”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脑死亡的人不会再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