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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江的商业区中,荣安大厦的规模也是排的上号的,比它周边的建筑都要高上一个档次。

颜明川却知道,这样气势恢宏的公司,当初的起点只不过是一栋老旧写字楼里的一间毫不起眼的工作间。

他的盛景也是这样过来的,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里面要付出多少心血,要灌溉多少精力,他都知道。

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能看到荣安的招牌熠熠生辉。

他的桌上摆着那边送过来的公司印章,现在他是荣安的董事长,这块招牌来到了他的名下。

顺理成章的,放下了手里盛景所有的项目,也将杜洛书打发去了顾城那里。

没有搬过去的打算,他仍旧留在盛景这边,也看起来没有管事的样子,荣安那边来人问他的想法,可颜明川只是丢给他们一个方案,便不再过问。

他扔出去的这套方案在董事会里扬起了轩然大波,股东们都以为有了盛景的下场,必定会给荣安注入新鲜的血液,会让公司起死回生。

但这份方案上,丝毫没有关于双方合作的协议,从头到尾只表明了一个意思——卖地,尤其是那些有工期限定的项目,一个都不能留。

这是一场注定亏本的买卖,而且还面临着高额的违约金,施行的阻力可想而知。

钱从哪里来?

颜明川这边没有丝毫掏钱的意思,刘经理在两天之内多次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最终也只是得到一句淡淡的答复:“你们可以自己集资。”

这显然是要让他们自己掏钱的意思,这样的消息转达回去,自然又是一顿大吵。

任谁都能看出,荣安现在的倒台只是时间的问题,这些股东几十年来诚然赚了不少钱,但钱应该是要用在刀刃上的,对于颜明川说的话,有人愤愤不平。

凭什么?

股市上开始有人出手荣安的股票,这是抱上了捞最后一笔的想法了,本来荣安的股价一路走低,就算是对市场不怎么了解的人都对入手这支股票持观望态度,但意想不到的是,股票交易的速度快的令人瞠目结舌。

人心完全散了,一天天的时间过去,聚集在会议室的股东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了寥寥十数人。

作为老董事长的儿子,安远没有走,这是家业,割舍不去的东西。

在刘经理带回颜明川那句话后,大家的反应都很大,只有安远什么也没说,不过在第二天下午,荣安的账上就多了一笔八位数的资金。

这是父亲留给他们姐弟所有的财产,安远本来不想让安然也出这份钱。

安然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和外界没有交流,每天只会陪着母亲呆呆的坐一会儿,母女两之间也没有什么交流,宋青婉的意识太混乱了,最亲密的人,无话可说。

集资的消息,安远不清楚姐姐是怎么知道的,明明很小心的瞒着她了。

他结结巴巴拒绝的话安然就像没听见一样,她一言不发的在那张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沉默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又把自己关起来。

他们姐弟的举动起了些带头作用,留下来的这些股东,也开始拿出自己的存款,做最后的挣扎。

散沙被去除干净后,留下来的人们,拥有最坚定的意志。

到周五的时候,账上已经有了一笔数额不小的资金,但....就算是照着最理想的情况,还差着一些份额,才能补上那比天还要大的窟窿,而他们已经尽了全力了。

实在叫人不能乐观,唯一剩下的办法,似乎只有向银行抵押这栋大楼了,但是这必须得到董事长的盖章,方案已经草拟好,也送到了盛景那边,不过颜明川迟迟没有什么回应,这件事便一直耽搁下来。

安远不明白颜明川是怎么想的,但不敢去问,也没有空去问,在周末,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城东的墓园里,选了一块好地,风景很好,处在山坡上,买下这块地花了大价钱。

葬礼的排场很大,可来的人很少,现在的安家,几乎完全失了势,生意场上的朋友嘛.....

安远低头,双手捧着父亲的骨灰盒,动作机械僵硬,在他身边,安然一身素黑的裙子,胸口别着刺眼的白花,长跪不起,墓碑上的黑白照片,人像栩栩如生。

安书志没有什么拍照的习惯,那些之前的工作照都太久远了,岁月流逝,已经不太相像,这一张相片是从全家福中截出来的,当时是安然刚刚生下夕月,过年的时候安书志特意要求大家去拍全家福,以作纪念。

这好像也是夕月的唯一一张照片,在之后的日子里,安然更愿意自己拿着画本把女儿画下来。

谁能想到,它的一部分,会被用在墓碑上呢?

照片上,安书志发自内心的笑意似乎都能透过空间和时间传达到现实世界,落在眼里,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

从葬礼的开头到结尾,没有其他的人前来。

来的时候,还是蓝天白云,但现在却阴云密布,不时有沉闷的雷声滚过,大风吹得墓园里郁郁葱葱的松柏摇摆不定,看起来马上就要下雨了。

沉默的收拾好东西,姐弟俩一一向前来悼念的人致谢,声音有气无力,然后推着母亲的轮椅离开,宋青婉坐在轮椅上都要睡着了。

众人散去后不久,雨滴就淅淅沥沥的落下来,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发展成狂风骤雨,急促的风吹过,带起呼呼的响声。

有人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慢慢从雨幕中走出来,在这座新坟前驻足,雨水在他脚下汇聚成溪,沅沅流过。

连成线的雨被风吹的倾斜,打湿了身上深色的西装,不过他却浑然不知的样子。

盯着墓碑上的照片看了很久,他略微转过身,抬高了伞的角度,那双漂亮的眼睛眨了眨,连带着睫毛一起抖动,视线越过阻碍,墓碑朝向的天际线上,能看到高楼大厦,那是月江的商业区。

即使在大雨滂沱之中,也依稀可辨荣安的位置,那栋高楼就矗立在那里。

....

在第二天的清晨,有一笔款项打到了荣安的账上,备注上说明,这是从二月份开始所交换的股权在盛景应有的分红。

并不是什么天文数字,却勉强能让荣安渡过眼前的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