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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少年时本是一介布衣,出身寒微,温饱不济。

他虽熟读兵法,却一度不知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陈胜、吴广起义时,他去投奔了项梁。他在项羽麾下多次献计,都没有被采纳。

他离楚归汉,被推荐给了刘邦。

屡次不被重视,他便再次决定另寻明主。

这时,刘邦的心腹萧何月下将他追回,经萧何劝说,刘邦拜韩信为大将,与项羽争夺天下。

楚汉之争中,韩信横扫魏、赵、代、燕、齐诸国,并数次以兵支援刘邦。

蒲坂之战韩信声东击西拿下魏国都城安邑;井陉之战韩信背水一战大破赵军;潍水之战韩信水淹齐楚联军,斩杀楚将龙且;垓下之战韩信布五军阵诱敌,击破项羽军。

项羽自刎于乌江后,韩信因功徒封楚王。

当别人还在高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时,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将王侯将相挨个做了个遍。

他打下了汉朝的大半江山,却依旧有着一身洒脱不羁的少年意气。

可一把剑太过锋利,不仅能刺伤别人,也会伤到自己。

封无可封,赏无可赏。

韩信死时,不过三十五岁。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生死一知己,存亡两妇人。

如果韩信没死,会不会真的反,没有人知道。

但他有造反之力,本就是他的原罪。

刘邦老了,他却还很年轻,此罪二。

他不听谋士蒯彻与张良之言,收敛锋芒,急流勇退,最终丢了性命。

属于淮阴侯的画卷在尉迟宝琪眼前缓缓合拢。

他在一片虚无中,看到了韩信。

尉迟宝琪摸摸下巴,“嘁”了一声。

“实不相瞒,你与项羽,我更喜欢项羽。”

韩信:“……???”

这你让他怎么开始???

韩信忍不住回忆起当年第一次见项羽时的情景。

那人身材高大,面相魁岸,他身上那种雄壮的气势,韩信再也没在第二个人身上见到过。

他给项羽当了两年的执戟郎中,守卫他的营帐。

后来他转投刘邦,当了刘邦的大将军。他在垓下彻底灭掉了项羽,灭掉这个他一生中,唯一一个在战场上敬重的人。

韩信微微一叹:“今日不谈项羽。”

尉迟宝琪点头:“其实韩将军死得也不冤。”

“自古功高盖主者,几人有好下场的?帝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你是真不知吗?”

“你有数次机会可以自立为王,与刘邦分庭抗礼,而你次次挑战他的底线,却又没有真的反。”

“杀你的那把刀,便是你亲自递过去的啊。”

韩信闭了闭眼。

“我从未后悔过。”

“我若真的想要反,便不会替我主灭了项羽。”

“我曾以为我会败给项羽,没想到最后他四面楚歌,死在了我布置的阵法中。我也以为我主刘邦不会杀我,因为我为他打下了江山啊。”

“即便如此,始终令我心意难平的,也只是……我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势如破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原该死在战场上的啊……”

“刘邦忌惮我,萧何诓我,吕雉杀我。多可笑,我死在了未央宫。”

“但我不悔。”

“我在贫贱中挣扎,在困顿中寻觅,在草莽中崛起,却没有失了本心啊。”

“我报了刘邦的知遇之恩,报了萧何当初的举荐之恩,我韩信的一生中,助我者,我皆不曾忘。”

“就算我自视过高,致我身死族灭,我也不悔。”

“我不愿当那背信弃义的小人。”

“身死之时,我才发现,我此生最快活的时候,便是纵马高歌、征战沙场的日子。”

“纵行山河万里,肆意九州五岳。”

“我闻后人称我兵仙,他们肯定了我行军打仗的能力,足矣。”

“足矣。”

尉迟宝琪微微一叹,心中感慨万千。

韩信转头看他。

“你比我幸运。”

“你的君上是能力卓越之人,正值春秋鼎盛,勇武无双,他不需要忌惮任何人。”

“你今日败于裴小郎之手,莫要丧气,你的路还长。”

尉迟宝琪笑了,放在身侧的手却缓缓握紧。

他心里肯定是挫败的,原本他这样的大族次子就很难出头。

这些年他真的尽力了。

可人最无力的,不就是拼尽全力的努力,干不过别人的天赋么?

他仰头,淡淡地问:“韩将军,都说人定胜天,可人怎么胜天啊?”

韩信温声说:“我少年贫贱,还曾承受胯下之辱。投军后,又屡屡不受重用。”

“我没见过天赋异禀之人,我认识的每一个能人,都付出了较之常人千百倍的努力,忍常人之不能忍。你很难将天赋与后天努力分开。”

“你觉得那裴小郎胜在天赋,安知他没有努力练功?又安知你没有天赋?”

“人要选对自己的路。我武功远不如项羽,可我用兵如神。你若是志在疆场,那便不一定非要武艺过人,作为一个主帅,很多时候最主要的,是结果。”

“以武力取胜,或是以谋略取胜,都是胜。当然,筹码越多,胜算越大。”

尉迟宝琪顿了顿,对他作了一揖:“多谢将军开解。”

直起身时,韩信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他皱眉四顾,却突然失去了意识。

耳边传来小娃子隐忍的哭声,尉迟宝琪睁开了眼睛。

袁圆见他醒了,立刻仰着脖子哇哇大哭:“尉迟叔父……呜呜呜……哇哇哇……”

尉迟宝琪摸摸她的脸,想笑,鼻子却有点酸。

“不哭了,不疼。”

袁圆抽抽噎噎地邀功:“我都给你报仇啦!!!”

尉迟宝琪看向坐在床边的赵王,对方点头:“她去踢了那裴郎君两脚。”

身后的长孙冲接话:“摔了个屁股蹲。”

李泰收尾:“还把自己的小脚丫子踢疼了。”

袁圆:“……”

就好气。

尉迟宝琪想笑,扯着腰腹又有些疼,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袁大郎端着一碗药走过来:“喝药吧,稍后先将二郎君送回吴国公府,我今夜留在国公府照应。”

袁圆闻到药味,皱着小胖脸跑到远处的大花瓶后,露出一个小脑袋同情地看着尉迟宝琪。

“喝药真的好可怜哦。”

刚刚还担心地哇哇哭呢,这会儿便避之不及了,真无情。

尉迟宝琪将药喝了,袁圆又抓着两颗秋秋糖跑到床边。

她把小手手伸到他嘴边:“阿兄快吃糖吧!”

尉迟宝琪从善如流,吃掉了两颗糖。

“多谢小圆宝儿了。”

后面的长孙冲抱臂:“不用谢,她自己的糖吃完了,现在吃的是你那份。”

尉迟宝琪:“……”

袁圆两只小手手捂住眼睛,过了会儿手指间又漏出缝隙偷看尉迟宝琪。

尉迟宝琪揉揉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