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方千凌众人走后,大雨依旧淅淅沥沥不停的下,下的青栀整夜整夜的睡不好,她掌心摩挲着细绒缎面的被子,心里撑着满满的担忧,青栀望了望,又望了望半眯着的窗户,那雨可真是一鼓作气儿的丝毫不带停歇的。
“唉——”
本是睡不着的,索性披了件衣裳半依在粟玉软枕上,心里厌厌的跳了两下,只觉得来京都之后人人都过得辛苦小心,叹自己叹母亲,更叹冒雨策马的父亲兄长,还有……五皇子。是了,还有五皇子的,袖音来对她所说的那些话大抵是他命人传了出去的,还没来的及谢他,便那样又匆匆别过了,她当时是想要也告知五皇子注意身子,可在这段时日的如履薄冰,谨小慎微的日子中让她学会了规避一切能给自己和家人带来不便的任何事。
“罢了。”
青栀睡也是睡不好了,便起身绞了一块布帛绣起了荷包,昏暗幽远的烛火照着青栀清减的身影映在楼花菱窗上,也算的是雨夜里唯一可赏的景儿了。
“小姐。”
晨起青栀梳洗总是流烟第一个来,今日也不例外,只是今日流烟轻手轻脚的进来,却看见青栀斜靠在床榻上,柔荑细嫩的手腕撑着白璧无瑕的侧脸,一把青丝沉沉的遮挡住她另一半儿的侧脸,天虽亮了却不胜从前的好日头。
“小姐?”
流烟再唤了一声,见她未醒又看她睡得难受,便想伸手替青栀拉拉被角,可手还未碰到被子,青栀便已经半张了眼睛,密密的睫毛微动,眼珠更是流波婉转的瞧了一眼流烟,声音里加了些许的疲惫问道
“天亮了吗。”
流烟忙扶了青栀的肩头起来,青栀起身摸了摸酸胀的额头对流烟说
“让袖音替我揉揉肩膀吧,昨夜没有睡好这脖子和头几乎是要分了家一样各疼各的,你且去卜游师兄那里拿些去湿醒神儿的香来熏熏,下了这些日子的雨,着实把人都要下霉了。”
“是。”
流烟退了出去,屋里便只剩下青栀一人,她忙从怀里找出一截小巧的骨哨吹了吹。约莫片刻间风吟便跳了进来,青栀一见她便心安了几分说
“外面到处都是雨水,瞧你身上未沾雨水,怕是有个好去处的,我便也不为你忧心了,今日喊你来,是请你帮个忙。”
可说完话便有些后悔,手里搓着绣好的荷包有些犹豫,风吟不会说话只好奇的盯着她,这双纯意的眸子倒让青栀的脸上爬上了些微红,本是绣了整晚想要替自己答个谢意,不成想她这般犹豫落在风吟眼里,更像是有情人之间互递暧昧情谊的模样,她似是挣扎了几分,犹豫了几分,取了一张梅花金纸沾了墨水,写了几句娟秀的字塞进了荷包里,又从妆屉里找出一个小巧的鎏金刻花盒子这才对风吟说
“劳烦你把这荷包给你家少主。”
风吟捏着手中的荷包,只觉得沉甸甸的好似稀世珍宝,她眼神暧昧的瞧了青栀一眼,倒是让青栀脸色更红了,青栀红着脸嗔看了她一眼说
“还不去?我手下可无更多的千蕴膏了。”
风吟将荷包塞进衣领处忙翻身出去,青栀坐在榻上,脸上装的是气定神闲,心里却直打鼓,她第一次绣荷包给予兄长和卜游师兄以外的男子,虽荷包里写清了只表达谢意的话,可总觉得有些怪异,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醒了半分神,刚缓好情绪,袖音和流烟便一同进了来。
青栀走到镜前摸了一缕头发说
“袖音你快些将香点上。”
她是受不了这潮闷的天气了,可袖音却沉着脸不断的望着自己,青栀看了她一眼说
“怎么了,这般沉静的倒不似你了。”
袖音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话来,可此刻连流烟也眼神里有些躲避,青栀见此刻,脸色便沉了下去,声音也发了冷问道
“有事就说,何曾你们这般与我避着嫌了?”
袖音低眉搭眼的推搡着流烟,流烟知晓躲不过去,只好屈着身福下去低声说着
“宫里皇后身边的内侍来了,说皇后娘娘传话让小姐进宫来着,可不巧被卜游先生撞见了,与他多说了几句话,现下内侍吵闹不休,说先生对他不敬,他是代表皇后的,那也是对皇后不敬,就差命人绑了先生,眼下夫人听见动静已经去了。”
清栀握了握手里发冷的梳子,窗外的雨势越来越大,噼啪噼啪的打在窗子上吵的人心里烦闷,事来了躲着总是不好的,却没成想这般快,父亲才走一日他们就这么急不可耐了?青栀撂下梳子拢了拢耳边的杂发抬眼对流烟说
“得了,且先起来吧,随我去瞧瞧,袖音你先去帮我看顾母亲。”
袖音跟了几步跪了下去忙道
“小姐!那内侍来的气势汹汹的,还是让奴婢跟着你吧,奴婢不放心您一人去啊。”
青栀撇了她一眼道
“你既不放心那便更要安心守在母亲身旁,我知你口齿伶俐,所以这才差你去母亲身旁,你当内侍怎么敢在护国公府里这么猖狂,若无人授意,他们这些成了精的人,怕是进府连头也不敢抬得。”
袖音听话收了脸上的焦急,忙哎了一声提起裙边噔噔噔的跑了下去。
流烟扶着青栀满绣的茶花衣袖两人也随着袖音一同下了阁楼,青栀撇了一眼这好似捅了窟窿的雨幕极其忧心。
两人正打着伞往前院赶,就听见哗啦啦的雨声中尖细且轻傲的嗓音,还有卜游师兄带着火气的温润醇厚的声音。
“咱家且不管你是这护国公府的谁,今日你来拦咱家就是对皇后大不敬之罪!你许得让开!”
“腌臜泼才,谁都与你这般强闯国公府,嚣张跋扈,可是瞧见国公爷前脚走,你们这些个奴才就眼睛瞧到天上了!”
“咱家只是奉命来请合懿郡公主!那轮到你这草民如此对着咱家咆哮!”
眼看着那公公就要让人绑了卜游师兄,青栀这才移着步子喊停了他的声音
“慢些。”
青栀走上前,雨点儿在地上蹦出一朵朵水花溅在暗花云锦的裙边,那内侍一见青栀,立马堆砌了笑意,可黄中透着脂粉的脸上总觉得让人那般不适应,些许是这内侍资历老些看着那脸上的脂粉涂的都要比寻常人家的姑娘还要厚,眼角眉梢都在极力的挤眉弄眼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