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上山容易啊,下山难,下山的路原得小着心慢慢的走,可苏落歌就算走的再慢,青栀都得跨着大步子追赶他才能不落下。
“嘶。”
不知是什么划破了她脚踝,她不由的咧嘴轻抽了一口气,苏落歌听见后回头询问的看她,青栀连忙压下脸上的痛楚勉强的笑了笑回他
“不知何时才能赶到集市,有些乏了。”
苏落歌见她无事便转过头继续走着说
“快了,已经走了半日,再有一炷香的时候吧。”
“好。”
青栀强打起笑颜笑着,脚下的痛楚被她忍了下去,不去看也就不会随着伤口一起疼了,她依旧快步跟着苏落歌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那怕是一点磕绊脚下都不曾带着,那怕是忍得额间冒了细密的汗珠也不曾停下来。
“少主,我先行,您稍等再进城,这镇子离的最近,他们很有可能在这里埋伏着。”
苏落歌脸色一半儿藏在树荫下,那脸色冷冷的沉着说道
“他们这次既然敢出手,定也铁了心要将我置于死地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退回去呢。”
知溪脸上有些难堪的愤怒,他自小被老阁主收养,苍穹阁就是他的家,虽然没多少人情味可讲,可在他的记忆里苍穹阁就是自己的归宿,可如今——
知溪拱了拱手退了下去,苏落歌将青栀藏在一颗树后面对她说
“你莫要出声,我就在你不远处去瞧瞧,风吟就在暗处护着你,你别怕。”
青栀蹲坐在树下抱着双膝,使劲全了全自己的膝盖点点头说了声好,便真的一句也不吭。
苏落歌一转身隐入了树林里不见了,青栀心里咯噔一下开始慌了起来,可她没有动,就这么静静的坐在那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落歌还未回来,她心里虽然着急,可也不敢去寻他更不敢挪动一分,就这么晕晕沉沉的坐在那里,当真是一动也不动了。
“啾啾,啾啾。”
她耳旁传来一声婉转的鸟啼声,青栀仰起头,在她头上的树枝上停着一只黄莺,鸟儿清脆婉转的声音甚是悦耳。
“青栀。”
青栀脸上淡淡的笑瞬间转化为惊愕,她猛然站起身,顾不得气血凝滞使得自己双眼发黑,她伸出手捂着自己的嘴,眼泪簇簇的落了满脸,林子里浓重的喘气声,是她多么久远的心安声,过了半晌她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倚靠在树上带着哭腔说
“瑶玉公子?”
瑶玉眼里含着躲不掉的情意,一身木兰折枝绣的鸦青色长袍没了平日里的平静儒雅,长发被一条金色的长带就这么束在脑后,脚下的长靴亦是沾满了泥土,他这般火热的盯着青栀,分毫不将自己的情绪隐藏,青栀靠在树上落泪,想要上前,却是走了几步又急急后退,只得呜咽着自己的声音问道
“你如何来的?我以为你被人救走后会远离这里的。”
瑶玉缓了缓浓重的呼吸,尽力平静着自己的语气说
“当时我被人所救,却从未想过要远离,因着你在这儿,所以我不敢走,我如今来了,青栀,我外问你一句,你可愿随我走?”
“我——”
我愿意是几乎脱口而出的,可理智却支配着她自己生生的将那番话吞了回去,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吞进了一块沉重的碎石,搅得她心口一阵憋闷的疼痛。
瑶玉就这么希冀的看着她,可她却说不出一句话,瑶玉等啊等,直等的枝头上的黄莺鸟唱完婉转的歌声就那么飞走,等到林间的野风吹落青栀头上的山桃花,等到他眼里的热情似火变的如同一片死去的寒潭。
“你不愿吗?”
“你可知,当我知道你有危险,我步步不敢停,不敢想,不敢休息,就为了见到你,以前你是方家的女儿,是辽国的郡公主,所以你万般不能千般不该我都知道,可眼下着大好机会,青栀,我们若错过,就再也不能了。”
“青栀,你忘了你在北荒的笑了吗?你忘了纵马疾驰的自由了吗?你忘了那星星点点的夜空了吗?那都是你,那才应该是你。”
青栀低着头,不言不语并不代表她不难过,相反的她此刻恨不得挖出自己的心告诉它,你其实不要那么难过,因为我没有办法让你不难过。
风这么呼呼的吹着,吹动两个人的衣角,衣角轻飘飘的卷着枯叶打着圈儿,像一只被蛛网束住的蝴蝶。
苏落歌站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上,身后知溪无声的站在那里,他那般眉目星寒,气韵高洁,人群中一眼就看得到他,可就是这样的男子,如今却神色郁郁的看着被士兵把守的城门,镇子虽小,但也因着在京都脚下,所以民风也甚为严谨。
“少——少爷,在下已经差人去接月姑娘了。”
苏落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不回话,说是替月棉棉来挑些首饰,可自己总是不经意的去看城门口,似乎在等着什么,期盼着什么,苏落歌忽而自嘲的扬起自己的脸笑了笑,而后摇了摇头随便的拿了支玉镶红宝石簪子,卖簪子的是位约莫四十岁的妇人,她熟练的包好了簪子,又不自觉的偷偷瞧了一眼苏落歌,他的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
人群云集的小城集市,挑夫走卒,商贩艺人,都在为了生计拼命的吆喝,这里比之繁华大道的京都市集更多了烟火气。
“也许她喜欢的,就是这种生活吧,有血有肉的,不是那冰冷的王宫。”
知溪站在身后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苏落歌最不喜人多,更何况这人群杂乱的集市,可他此时却不肯离去,有一步没一步的走着,感受着。
他看见为了生计年入古稀的老者颤巍巍的挑着并不新鲜的果菜在那里扯着自己的干哑的嗓子,也看见挑着卖糖糕的挑夫满头大汗的停下来胡乱的擦了擦自己的汗,又连忙挑上自己的担子继续行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奔波劳累,每个人都很辛苦,这就是辽国的百姓吗?
没有笑容没有停歇,只为了养家糊口每日奔波劳累,苏落歌脚下的青色祥云宽边长靴上沾满了泥土,他停下来瞧了瞧,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堵着他,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