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说好了。”裴望又说了一遍。
黎风没有对她说“不要死，你不会死”之类的话，而是包容并理解了她。
这让裴望有些许的感动。
但是情绪上头的快，消退得也快。上头时有多感动，下头时就有多尴尬。反应过来之后再想起那一番殉情宣言，裴望尴尬得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险些左脚拌右脚，平地摔倒。
黎风倒是不在意，不知道是成长环境的影响还是天性如此，她好像不知道尴尬为何物，任何时候任何情况都淡定得像个局外人。
嘀嗒。
水声滴答滴答地响着，在这个幽暗寂静的通道之中分外明显，令人联想到一种骇人听闻的酷刑。
这也许也是某种左右人心智的设计。挑动人对未知的恐惧心理，滋养那些黑影。
这处领域无疑是相当阴险的。让人看不见终点地前行，没有足够的决心便永远也走不到终点。越是急躁，越是不安，越是恐怖畏惧，出现的敌人也就越强大。越往前走，灵气就越稀薄，体力也就越无以为继，而敌人只会越来越强。
要么耗尽心力，在惊惧疲乏中死去，要么被自己的情绪滋养出来的敌人灭杀，一般人来了这里，无论怎么折腾，都只有一个死字。
不分敌我地叫所有人有进无出，有去无回。在围困天魔族这一点上，相当完备，如果天魔族没有漏网之鱼，那便堪称滴水不漏了。
但偏偏就有那么一条漏网之鱼，让这完美的防御工事成了拖延之举。
嘀嗒。
嘀嗒。
还有风声。
一行人往前走时，黑影们也跟着她们。越往前走，黑影的窃窃私语就越大声，语言也逐渐变得能够分辨。
“新家。”
“乐园。”
“要出去。”
“逃走。”
“驱逐。”
“征服。”
大多是这种没头没尾的词组。
“我们大概已经接近天魔之门的所在位置了。要小心。”王一天将那些词组咂摸了一番，很快便推测出了其中含义。
几人纷纷拿出武器挡在身前，小心翼翼地前进。
水滴声一刻也没有停止，像是滴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几人都多少受到了些影响，紧张的情绪蔓延开来，令黑影们都有些躁动。但它们还记得其中一个手持大剑的人是如何将它们打散并吸收的，不敢贸然上前。
究竟是什么在往下滴？
几人忍不住想。
按照套路，一般都会是什么人的血。
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汇成一汩，流得满地都是。
注意看，这个女人叫小锤，她现在正一无所知地想要去拧紧那滴答滴答响个不停的水龙头，却一脚踏进了一滩粘稠的液体之中，渗透了拖鞋，仿佛还能感觉到余温，女人摸索着开了灯，下一秒就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她看见……
呸呸呸！
王一天被自己的想象激得背后有些发凉，赶紧打了个哆嗦，让这不合时宜的ai解说五分钟看完xx系列滚出自己的大脑。
脚步声和水滴声回荡在通道之中，光源以四人为中心，只辐射了很小的范围，就像黑夜里的一点萤火。周围是翻涌着不敢上前的黑影。
跨过了某道界限，眼前的空间明亮了起来。
裴望听见了本源之火的一声叹息。
“哦，来了。”
一个人说道。
无须思考，宋如晦立刻认出这是郑逍。
郑逍形销骨立，衣裳空荡荡的，被黑血浸透，执戟的手只剩下白骨。
“你……”宋如晦只说了一个字便再无下文。
“太慢了，爱卿。”郑逍说着，她看着宋如晦的双眼，又说道：“虽然场合不大合适，但朕死后曾做过一个梦，梦里你是辅佐朕的臣子，你封侯拜相，位极人臣，和朕一同保大齐国泰民安。”
宋如晦没回答。
如果她们的命运没有被干预，也许事情真的会这样发展。
“梦里朕先你而去，你便辅佐朕的女儿。世人为你建生祠，塑金身，尊你敬你，你以宋相之名流芳千古。你我是史书上为人称道的一对君臣。”
“一开始朕是不信的，可见了你又觉得也许真的应该有这么一回事。”
郑逍说着，又最后深深地看了宋如晦一眼，道：
“这一回，我也先走一步了。”